从军以来,差不多有二十年的光景,当初他从军的时候,周凤岐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周围亲戚的脸上那些失望的眼神,似乎再宣告他的这辈子注定要完蛋似的,透着一种让人气馁的颓丧。
在浙江,就是再穷的地方,对于一个在科举中获得秀才功名的年轻人来说,或许只要在几年后的乡试中一举成名,他就能很容易的进入仕途。
在捐官声名狼藉的年代,有一个科举出身的举人,只要谋划得当,就能在家乡当官。
但是他选择了军校。
这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也是他走上政治仕途的开始。同样是拥有秀才功名,他和蒋方震的人生,有着太大的差别。毕竟蒋方震是少年成名,当蒋方震表露出自己想要学习军事的心思之后,当时浙江的县令,知府,还有求学的学院院长,出钱把他送去了日本学习。相比之下,周凤岐就要寒碜的多,他头上没有顶着‘神童’的名声,也没有高人一等的家世,只能进入浙江武备学堂,最后被保送去了保定。
而这次,周凤岐既然做出了想要吞并宁波守备旅的决定之后,就已经好蒋方震成了对立的两个阵营的人。
但在蒋方震的眼里,周凤岐还算不上是对手。
而对于周凤岐来说,他想要走出浙南这片山林,就不得不跨越蒋方震这道坎。
可是虽然他准备了很多,但是让他气馁的是,蒋方震却迟迟没有露面,这对周凤岐来说,一方面心里非常着急。在暗处的对手。是最难对付的。而另一方面,他总觉得蒋方震是有所准备的,不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可迟迟没有对付他的行动,这让心存侥幸的周凤岐更愿意相信,蒋方震是徒有虚名。
而蒋方震的威胁只是一方面。让周凤岐这短短的几天接触中,更加不放心的是宁波的财力。
打仗需要钱,养jūn_duì 也需要钱。
相比各地的军阀,为了维持军费的开销,甭管多富庶的地方,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像宁波这样的。简直闻所未闻。虽然周凤岐没有听说过,宁波守备旅的那个炮营是什么规模,但是听手下侦查回来的消息,他判断应该是法国的75射炮,即便不是,也是这一类型的。
这种火炮的价格昂贵。被誉为法国6军的进攻利器。
而且其高射也是让人非常羡慕的武器之一。
再看看自己,周凤岐相信,如果是他和温应星,同时在营门口征兵的话,没有一个青壮会走到他的营门口来当兵。基本上只要眼不下耳不聋,就一定会选择宁波守备旅。
既然连目不识丁的老百姓都会这样认为,更何况是手下的军官呢?
万一。他第三师的军官被对方收买,周凤岐还能淡然的和宁波守备旅之间相安无事,和平相处吗?
要不了多久,他的手下机会被宁波的财力一个个收买过去,要不是这次李厚基和夏想要谋夺浙江的契机,让他现,原来宁波已经成了他周凤岐从军一来最大的威胁。说不定他还要蒙在鼓里呢?原来他最大的威胁并不是卢永祥,也不是防区的贫困赋税不足。而就在边上的宁波。
周凤岐站在夜色中,周围视线模糊,因为是夜袭。部队已经禁止使用火把。
脸上看不出表情的周凤岐,迎着寒风,感觉脸上有些冰冷的生疼,但他此时此刻的心是热的,是焦急的。看着黑暗中只能用轮廓来描述的两个得力手下。周凤岐深吸一口气,语气颇为激动道:“摆脱了。”
“大哥,你就瞧好吧,明天早上天一亮,对面军营中的枪是你的,炮是你的,连人都是你的。”
说话的人瓮声瓮气,似乎压着嗓子再给周凤岐打包票。
“贤弟,不要大意。如果一切顺利,部队马上要赶去宁波,彻底占领宁波城,省的夜长梦多。”周凤岐担忧道。
“大哥,这个蒋方震连头都不敢路面,依我看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您多虑了。”
“宁可白虑无果,也不能一疏成千古恨。”
……
“出!”
……
jūn_duì 出,刀出鞘,水倾覆,这一刻,周凤岐也知道自己想要回头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他还在担心蒋方震,他总觉得蒋方震不该是因为害怕见他,而迟迟不出现在宁波守备旅中。必然是被其他的事耽搁了,联系到之前的几次,第三师疲于奔命的场景。就是周凤岐不愿意相信,但是直觉还是让他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这也是他迫切想要解决温应星的威胁之后,乘着宁波城空虚,马上占领宁波。
只有占领了宁绍地区,对于周凤岐来说,才拥有争夺浙江的底气,要不然从哪方面看,他都是杂鱼,连同样窝在山里的第二师师长张载阳,都要比他强不少。
紧张的眺望着宁波守备旅的军营方向,心中默默祈祷,对方不要现。
在心里估算着部下行动的时间,应该是靠近温应星指挥所了,这时候周凤岐的心更加的焦急起来。
突然,机枪声想起来,这种非常耗子弹的武器,对于像周凤岐这样的穷军阀来说,是非常奢侈的准备。虽然他也喜欢,但是价格昂贵的马克沁,笨重,转移起来麻烦,即便这样他手中也只有几挺重机枪,平时根本舍不得用,这次为了偷袭顺利,让他也投入了进攻的第二梯队之中。
但周凤岐能够听出来,在宁波军营中响起的机枪声嘹亮,但不如马克沁重机枪急促。应该是宁波军的装备,这下,周凤岐的脸色变得蜡黄,心中暗道一句:“不好。”
攻击命令已经下达,想要在黑暗中撤退。也并非容易的事情,谁知道对方在周围是否设置了火力网,要是一头扎进对方的伏击圈,甚至会有全军覆灭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