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就花了?”
“这笔钱还不够。是拆借了一笔短期利息的款子,才置办下来的,这不。今天的‘夏租’一收上来,就还了钱。剩下不多了。”王福安倒是记的清楚,连账本都不用翻,就把钱的来龙去脉都说了清楚。
说是说清楚了,可对于王鸿荣来说,这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借钱过日子?
他这么大一个财主,刚刚收完夏租,就开始借钱过日子?像话吗?
王鸿荣知道他的儿子很有钱。一口气能甩出几百万的,在民国也不多见。可是老子向儿子要钱,说出去不好听,也抹不开脸不是?这可不是赡养老人。才需要儿子出钱。在豪门大族之中,分家之前,家里头财政都是老人管,哪里管钱的向不管钱的借钱的道理?
不过王福安给老爷出了一个计策,这不。宁波临时市政府已经成立了。
王鸿荣当选副市长的消息也已经传了出去,这送礼的,肯定排着队的想要来朱家,王家探探风。这时候,只要王家的大门不关。还不财源滚滚而来?
可没曾想,王福安的话,一下子激怒了王老爷 ,板着脸,怒气冲冲的骂道:“你个杀才,老爷我当初的官声是一等一的清廉,这回想着给家乡父老办事,倒做起了贪官。这不是等着让家乡父老,说你老爷我不仁不义,被人戳脊梁骨吗?”再说了,王鸿荣还有一点不好意思说,他不过是一个副的市长,正的是朱葆三。
想到这里,王鸿荣要说不怨儿子没有提前给他通气,让他错失了大好的机会。
虽说,不管从威望,还是人脉的梳理,他都无法和朱葆三相比,但也不至于连这个副市长的头衔,都差点没有机会拿到。
真要走到了那一步,让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王鸿荣是个宽心的人,没钱也罢,有钱也好。他都不会太在意,除了当他嘱咐一句管家王福安:想着机会,在王学谦的面前哭哭穷,打打秋风。他就把这茬给忘记了。
反倒是一门心思的想起来给儿子找老师的事来。
其实王学谦并没有王鸿荣发现的那么差劲,他不过是对繁体字有点生疏,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头两个月,比现在还不如呢?这需要一个熟悉的训练的过程。
而他有时间的话,也会找机会看看字典,熟悉一些常用字的繁体字的写法。唯一让他也无奈的是,往往在动笔的时候,会出岔子,有些字,他意思闹不明白,到底是有没有繁体字?
出错也就变得无法避免起来。
这一天,王鸿荣迎来了他的好友,章炳麟。早年间,两人的交往其实并不多,但随着章炳麟潜心研究‘心学’,一心惦记着王家的藏书楼,可以说,没有进过王家的藏书楼,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博览‘心学’巨著。
可是章炳麟可是求了王鸿荣很久,都没有获得准许。这一次他打算旧事重提,碰碰运气,开口道:“王兄,这宁波城距离你王家老宅藏书楼不过一天的路程,这次总不会让小弟失望吧?”
王鸿荣心说:“这不就是现成的私塾先生吗?”按说,给王学谦要找一个国学老师,真不容易。
学问不好的吧?
根本就不敢上门教。学问好的吧,心里头也有顾虑。
而章炳麟有求于他,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王鸿荣装模作样的点点头道:“行,倒是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不推辞。”章炳麟倒也爽快,别说一个要求了,就是十个要求,他也痛快的答应下来。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教一个学生。”
“学生?”
章炳麟微微一愣,目光不由的有点呆滞,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苦笑道:“王兄说笑了,你也是斑斑大才,难不成有你教不会的学生?还要我多此一举吗?”
王鸿荣这才显得有些急促道:“我不方便出面!”
“你不方便出面?”章炳麟回味了一会儿这句话的深层次意思,突然怪笑起来道:“明白了,王兄。不知道这位小公子是养在哪里?大奶奶知道吗?”
“哎……”王鸿荣有点傻眼了,什么小公子?这不是暗示他又有了私生子吗?这要是传到大奶奶的耳朵里,还有他好吗?连连摆手道:“太炎兄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嘿嘿……”笑了一阵,他才揶揄道:“其实也不是外人,是犬子?”
章炳麟正端起茶盏,眼睛眯起偷偷的看着王鸿荣难为情的样子,突然眼珠子都瞪大了,诧异的看着老朋友,噗嗤的一下,一口茶水就喷了出去,胡子上都沾着茶叶末,就差没有破口大骂:“你开什么国际玩笑?你儿子用我教?”
连鼻子都气歪了,王学谦公费留学美利坚十年,一直念到博士学位。已经是社会精英阶层的顶端人物,任何一所国内的大学,一进去就是大教授,而他靠着早年闹革命的名气,倒是能和王学谦一样,混个同事。
章炳麟就是再狂妄,也不敢说,他能教得了王学谦这样的学生,到时候谁教谁都两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