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也正痛苦万分:他原来驻守的代地和雁门关虽然还没有被秦军攻克,但也被人家将其与本土割裂成了“飞地”。现在,赵国的能控制的地域已经被压缩在:太行山、滹沱河、滏阳河、漳河围拢的狭小地域,太行山的隘口也被秦军所控制,与周边齐国、燕国、魏国、韩国的沟通联接已被秦军断绝,赵国成了名副其实的瓮中之鳖,不折不扣的小国!这是他作为军事将领,心有不甘的事情。
乐乘、庞湲、庆舍故去了,廉颇早就远走他乡。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来支撑危局,他感到孤独无助和难言的悲凉。
打心眼里,他当然乐观赵嘉能继承王位,希望这样能有机会重新振兴赵国。可是,如果自己公开反对赵迁即位,一呼百应虽然定能成功,但是立即会给秦国以口实,并以篡逆谋乱的名义兴师讨伐赵国,其他诸侯国不可能来援助。赵国太需要养息的时间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不对,迫于形势也只好去做了。可是李牧又十分的不甘心,不甘心的也并非只是他一个,一场军事政变早就在酝酿之中了!
李牧心如明镜:假如自己不干预甚至不说话表态,这场宫廷政变必定会发生。其结果必是太子赵迁被杀,军事将领们拥立赵嘉即位。
李牧眉头紧锁、左右为难,也还是下不了决心。
夫人璟爱轻轻走到李牧身边,给他端上来一碗羹汤。李牧抬起头,看着爱妻温婉的脸庞,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家仆来报:长史大人、春平候(赵悼襄王之弟)、平都候(赵国大臣)、王太子赵嘉来了!
李牧起身:请他们进来吧。
郭开等人入内施礼已毕,众人落座。
郭开:今日朝堂议事,未见将军前往。臣等担心将军贵体有恙,急来探视。当此国难艰危之时,赵国只有依靠将军您了。
说着话,郭开的眼角竟淌下泪来。
郭开虽然与廉颇、李牧有个人仇怨的纠结,其才能也不算高,但在其他方面,大体上还算是赵国称职的臣子,他这番话很可能是发自真心的。
郭开:臣签下议和文牍的时候,心也在淌血。想我赵国,昔日革车万乘、兵戈如林、猛士如云,东克强齐、西拒强秦、北镇燕国,难抑魏楚,何其雄哉!谁人可知竟有今日之祸?平原君若泉下有知,吾等情何以堪?情势艰危,赵国只有暂且忍耐,不能再乱了啊!
春平候:将军欲复兴报国,只有我赵国臣子们上下一心、励精图治,方可建功。
平都候:赵迁虽非群臣希冀,但他是先王临终指定的继承人。这是先王的遗诏,请将军过目。言罢,平都侯将遗诏递交李牧过目。
李牧跪下来,双手接过遗诏观瞧,发现那不是君王的手书。
郭开急忙解释:此是内侍记录的先王口述,在场臣工凡七人为证,将军勿疑。
李牧问赵嘉:书立此诏时,太子殿下可否在场?
赵嘉哭泣:先王故去之时,我在场侍候。父王如此,应有苦衷。
郭开:先王恐忧虑的是,武灵王昔日之祸重演啊!
李牧:那赵迁品行无端,若其临朝,恐非我赵国之福!
赵嘉:小王蒙将军厚爱,不胜感激涕零,但为赵国安定之计、不违宗庙之制、先王所愿,甘愿避居邯郸之外,辅助新王。
春平候:太子殿下贤德,真是让老夫感动!
郭开:太子殿下就且安置于将军军中,号为代王。若是那太子赵迁无德主国,自当废黜,迎立赵嘉太子何如?
春平候:长史之言也善,权宜安定下来,再从长计议。今日之谋,吾等在场,定不负约定。
李牧:那好吧,立书为证,歃血为誓!
李牧命人取来一只陶碗,抽出匕首先割其指,将血滴入碗中,其它人陆续照此为之。
取来笔墨,赵嘉主笔写好盟誓之辞:今赵国诸臣决意,为赵国安定所谋,拥立太子赵迁嗣位。以太子赵嘉为代王。如赵迁无德、无能治国,则罢黜之,迎立代王嗣位。
众人各自落款签名为证后,李牧将盟誓之书交给太子赵嘉妥善保管。
不幸中的赵国,总算勉强避免了一场骨肉相残、宫廷血拼的悲剧。</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