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俭,”雷公对他说话的语气无恨无怨,只带了一抹长叹,“看来你越到岁数,是越加的糊涂了,如果让薄寒初这样伤了心宝,能平复你这些年来的怨气的话,那我无话可说,但从此之后,他们之间婚姻断,你我之间兄弟情分也不再继续。”
“雷鸣!”薄俭一震后冷冷的笑了,直接叫他的名字,似嘲反问,“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因为一个黄毛丫头跟我划开界限?”
“正如你心疼心慈一样,心宝在我心里,也是任谁都不能伤害的存在,你既然容不下她,我索性带她离你远一些,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到的。我不能再让心宝难过,已经对不起她妈妈了,我不能再对不起她。”
雷公慢慢的转过身,看都没再看薄寒初一眼,就要走出病房。
“雷鸣!”薄俭叫住他,他的五官染上了一层浓浓的戾气,不屑的嗤笑,“这么多年,你只认为她生下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女儿,却从来没验过雷心宝到底和你有没有血缘关系吗?”
还没等雷公有所回应,薄寒初就已经沉声喝道,“叔叔!”
薄俭紧紧的攥住拄杖,沉老的面容上也忽然涌上了一丝悔意。
可雷公却波澜不惊的笑了,嗓音低醇,“我和她之间,如果这点儿信任都没有,就枉费了她曾为我付出的一切。薄俭,你若累了,就让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迈着有力的步子,大步离开。
他一走,代梦惠才敢重新呼吸,胸口闷得生疼,她的衣服都已经被全身的冷汗给染透。
周婶比他更严重。
薄寒初深墨般的眼睛里透着漠漠的光,翻滚着寒凉若滔天巨海一样的浪潮,低沉的嗓音像一张巨大的网。
“叔叔,这回你满意了?”
他笑的疯狂优缓,让人不敢轻易的接近。
薄俭慢慢的闭上了眼,不发一言。
……
心宝醒来,竟发现自己躺在雷家老宅的卧室里,缓慢的转动着眼珠,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说了离婚。
嗯,早上还温柔的吻她爱她的男人,跟她无情的说了“离婚”两个字。
她悲凉的笑着,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来。”她没有看向门口,而是轻声应了一句。
门开,雷公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
“宝儿,感觉好些了么?”他把餐盘放到床头柜上,心疼又小心的抚摸着女儿头上的纱布。
这才几日,她竟瘦了这么多。
心宝见是爸爸,要从床上坐起来,雷公连忙在她的身后靠上一个枕头。
待她坐好后,从餐盘里端起了一碗粥,舀起一勺,轻轻的吹了吹,喂到女儿的嘴边,“宝儿,不要跟爸爸说你不饿、没胃口,别让爸爸难过,好不好?”
爸爸轻又微颤的话语让心宝的心酸涩的不得了,眼眶又红又热,她勉强又努力的弯了唇,“爸爸,我很饿,我要吃。”
“哎,哎。”雷公高兴的一连应了好几声,他忍住心里的苦涩,很熟练的喂女儿喝粥。
这一幕,已经好久没有过。
从心宝被抱来开始,吃喝用度,从来没假借过别人的手,都是他又当爹又当妈的悉心照料。
所以,早已熟练。
等心宝乖乖的喝完了一碗粥,又吃了几个煎蛋后,雷公脸上的笑容才更深了一些。
心宝有些累的靠在雷公的肩膀上,“爸爸,我想听妈妈唱歌了……”
雷公一颤,喉咙动了几下,眸里沁上了一层晦涩,“好。”
小时候,当她知道自己不是雷夫人的亲生女儿后,曾哭着缠着爸爸要找妈妈。
雷公被大哭的女儿弄的伤心难过,最后实在无法,就从书房的一层暗格里拿出来一张老旧的唱片,放到留声机里播放。
里面的女人声音轻灵好听,像是深山里的泉水,叮咚叮咚的,愉悦人焦躁的心情。
果然,心宝安静了下来,趴在雷公的腿上,听着那首歌一遍又一遍。
后来,等动听的歌曲已经接近尾声时,她才仰起头看着爸爸布满了悲伤的脸,天真的问道,“爸爸,妈妈在这个里面吗?”
雷公不知该怎么和女儿解释她的妈妈失踪了,任他怎么努力拼命都找不到的事实,只能摸着女儿的脑袋,慈爱的笑道,“对,妈妈在这里面。”
“那妈妈为什么不出来抱抱心宝?”小心宝很委屈,她也想要自己的妈妈。
雷公的手一顿,再继续的时候就有些微不察觉的颤抖,“因为……”他停了好几次才能回答女儿的话,“因为,妈妈累了,在里面睡觉,宝儿乖,我们不吵醒妈妈好不好?”
心宝眨着黑白分明的漂亮大眼睛,犹豫纠结了一下,很乖的点头,“好。”
雷公欣慰的抱起了女儿,在她一心盯着留声机的时候,泪流满面。
那张唱片后来老化了,但是心宝把妈妈唱的歌录在了自己的手机里。
当那没有被岁月染上任何痕迹的声音从手机里缓缓流泻出来时,fù_nǚ 俩都有些惆怅痛苦。
这么多年来,他们始终没有放弃过寻找她,可是她就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一般……
又或者,他们一直不敢承认,她真的已经不在了。
“宝儿,”雷公在心爱女人的歌儿中慢慢道,“关于阿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