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启动第二个法阵吗?”在他身后,一位大地女神的牧师忍不住开口。
第二个法阵,用于压制魔法之力,可时间太过仓促,这法阵做不到辨别敌友,只会毫无分别地压制所有力量,范围也有限。
约克想起埃德离开时的吩咐,摇了摇头。
“再等等。”他说。
此刻,从斯顿布奇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到城市最高处的洛克堡上空,那一片如血般不祥的火红。
他们也能看到那条被火焰所包围的巨龙——当它抬起头,昔日恢弘的皇家堡垒,那城堡所占据的整座石上,都小得仿佛它一爪就能踩个粉碎。
娜里亚忍不住向着洛克堡走出几步。
埃德和伊斯都在那里……她却不能站在他们身边。
久未纠缠她的沮丧又一次漫上心头,那沮丧中甚至生出一点自卑——她真的就只是个普通人……她有资格跟他们站在一起吗?
“……娜里亚。”
艾伦走到她身边,握了握她的手,声音温柔又坚定:“准备好了吗?”
娜里亚转头怔怔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们有自己的战斗,”艾伦抬头看一眼那片火红的天空,“……我们也有。每一点努力都很重要,每一点微小的不同都有可能改变整个战局,娜里亚……每一点。”
女孩儿咬了咬嘴唇,重重地点头。
她只能尽她所有的努力,做到她所能做到的最好。
因为离得更近,火红映红了白鸦的脸,甚至让她觉得有点热,不得不掀开了她最近颇为喜爱的柔软毛毯,把它卷了卷,塞在脖子后面,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又向蹲在她身边的罗穆安伸出手,得到了一根胡萝卜,并不嫌弃地随便擦了擦,跟罗穆安一起咔嚓咔嚓地啃起来。
站在一边等她吩咐的阿尔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种时候,夫人这幅样子……这就是在看热闹嘛!
不,这都不是看热闹,而是看戏,还是爬到神殿最高的屋顶上坐着看!
“……您真的不去‘花园’吗?”她开口问道。
白鸦的力量并未恢复,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也没人要求她再付出更多,只是希望她带着那群私语者们进入另一个空间。那里已经有许多随机挑选的普通人,但其中最多的还是少年和孩童……如果他们失败,一切都不可挽回,至少,还能在那里留下一些火种。
可许多私语者们跃跃欲试地想要“帮忙”而不愿离开,白鸦也始终不置一词。
仿佛终于意识到她还在这里,白鸦很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们居然还想让我去带小孩儿?让肖恩·弗雷切自己去,他可比我还年轻一点呢!”
阿尔茜真的很想叹气。在失去了年轻的容貌之后,“我都这么大年纪”成了白鸦最爱的口头禅……可她看着实在比那位圣骑士团长还有活力得多。
当然,这并不是让她去带小孩儿的理由……不,他们并没有让她带小孩儿的意思!
还在苦恼着要如何说服白鸦,女法师回头看了她一眼。
“告诉我,阿尔茜,”她啃着胡萝卜,含含糊糊地问,“你就甘心在战斗刚刚开始时就躲起来,一直躲到最后吗?”
阿尔茜怔了怔,不由自主地摇头——她再沉稳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也会控制不住地像那些私语者一样热血沸腾……她甚至比他们之中许多人都要强大。
“可是……”她艰难地开口。
她是个圣职者,她得服从命令……
“照我说的做,”白鸦竖起一根手指,狡黠地眨了眨眼,“那些被永世传唱的英雄里,会有你们的名字……当然,这不可能毫无危险。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就告诉那些嘎嘎嘎叫个不停的小鸭子们,我让他们赶紧滚进花园乖乖待着,否则我就要拿带刺儿的花枝抽得他们哭爹叫娘……如何?”
她看着她过于乖巧顺从的外孙女儿,声音低得像能诱惑人心的女妖:“……如何?”
阿尔茜张开嘴,又闭上,在片刻的挣扎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一河之隔,在希安湖边,能够看到的就只有西方天空的一片火红。
巴弗洛·奎因看了一会儿,拉下面甲,没一会儿又把面甲掀开,连整个头盔都拔了下来,随手一扔。
他已经很久没戴过头盔了,真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是怎么忍受得了这憋得人透不过气的玩意儿。至于,如果真有谁能砸到他头上……那他死了也活该。
他充满威严的目光往周围一扫,那些偷偷瞥向他的视线瞬间就收了回去。
“等你们有我这么强的时候就能像我这样随心所欲。”圣骑士哼了一声,“所以,小崽子们……可别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肖恩如果听到这样的战前动员绝对会大皱其眉,但他得守在那个密室里,这会儿也就管不到他头上来……想想还真是令人心情舒畅。
奎因的声音其实不大,但在一片寂静中能传得很远,希安湖另一边的精灵们当然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为首的兰斯·逐日者眉毛一挑,倾听着越来越密集的窸窣声响自远而近,扬声道:“剑舞者!”
如林木般沉默而立的精灵战士齐齐拔剑,连绵的剑光结成一道耀眼的光弧,单薄却凌厉,如他们自己所打造的、最精良的武器一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却仍有着最优雅的弧度。
“……装模作样。”
奎因身侧,骑在魔像肩头的泰丝撇了撇嘴,小声嘟哝。
她真的很想跟她的甜心在一起的,可更适合诺威的战场却是这里,所以,她也只能在这里,跟那些讨厌的精灵一起战斗。
奎因回头给了她一个充满赞赏的眼神,拔剑敲在旁边另一个圣骑士的盾牌上,开口喝道:“准备战斗!”
他们面对的不是最强大的敌人,可他们身后是这个世界新生的希望。
他们一步也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