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做得到!”他时不时地重复这一句,像只聒噪的鸟,听得又快要睡过去或昏过去的伊斯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腿上。
那一下很轻,埃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高兴得几乎要跳进水里:“你能动啦!”
伊斯的手无力地垂落回水中,心情复杂是能动了,然后就浪费在揍这个傻瓜上,还痛得他自己像被无数根针乱扎了一气。
积攒的那点力气用完,他又一次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天都已经黑了,埃德头顶飘着个光球,还在研究那些笔记。
“我觉得,这笔记不太全。”他告诉伊斯,“虽然所有的符都记录在上面,但有一大半都弄不清是什么用途总不会是为了好看刻上去的吧。”
“连你也弄不清吗?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了呢。”伊斯懒懒地开口。他这会儿整个身体都软得像泥,仿佛睡得太久而爬不起来,虽然感觉也不太好,但总比冻僵要好得多了。
“我、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啦”埃德讪讪地说。
他们同时沉默下去。尴尬在空气中蔓延,没有解决的矛盾,没有说开的不满,在伊斯显然已脱离危险之后,又扑扇着翅膀飞了回来,彰显着自己无法忽视的存在。
“对不起。”埃德小声说。
伊斯把已经在舌尖盘旋了好几次的,同样的三个字咽了回去。
“你知道我并不喜欢这种毫无理由的道歉。”他绷着脸,努力压着那点气虚,“如果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道歉又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啊!我知道啦!”埃德急切地分辨,“尼亚已经告诉我了”
“这又关尼亚什么事?”伊斯警惕地抬头,又因为脱力而摔回去,“你什么时候又见到了尼亚?!”
“就是,我们分开之后嘛”埃德的声音弱下去又不自觉地提起来,不无兴奋地向朋友描述他短暂的地狱之旅和他的收获:“我觉得我其实并没有完全进入地狱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完全进入地狱。我觉得我处在某种重叠之中,所以”
伊斯的脸越听越黑。他觉得埃德似乎已经有种向着那些疯疯癫癫的法师发展的倾向,遇到“被拉进地狱”这样的危险,考虑的却是危险背后令人头痛的“真理”,听得他昏昏欲睡。
有好一会儿他其实根本没听清埃德在说什么。他脑子里轰轰地响着,无数情绪和画面搅成一团,像夏夜里的焰火,轰然炸开又消失,留下些他抓不住的影子,又像受惊的鱼群,一时惊慌失措地四散,一时又整整齐齐地聚集在一起。
他忍耐着,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让他的灵魂也恢复平静,也努力保持清醒却还是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而埃德恍若不觉,自顾自地说下去,尾音细细碎碎地散在空气中,也散在一条冰龙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