嶙山,因为人类难以攀登,且对尼奥城也没有多少除了屏障之外的意义,一直被默认是精灵的地盘——反正人类也很清楚地知道,精灵们并不会真正占据此地。
这座光秃秃没有一点绿意的石山对于精灵而言是个难以忍受的地方……即使柯瑞尔的属下已经比大多数精灵都善于适应各种不同的环境,它毫无生气的沉默与冷硬,也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想要尽量让自己置身于阳光之下。
他们并未忘记自己的职责。那已恢复宁静的深谷一直在他们警惕的视线之内,只是,有些细微的变化,他们的双眼未能捕捉……亦不可能捕捉。
当黑夜降临,星光洒落,守卫者紧绷的神经被无声地抚慰,却也不可避免地有所松懈。他们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在更深的黑暗之中,一丝丝裂痕像被一只无形的笔勾画着,缓缓浮现在空气里,蛛网般细微而绵密。
它伸展,又消失,仿佛活物般……仿佛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试探着最适合它生长的方式。它一点点渗出的阴冷的气息散在同样阴冷的夜色里,散在千万年前就已因为一场魔法灾难而再也无法孕育任何生命的山石间,微弱得如将尽的呼吸,任谁也难以察觉。
清晨到来时那裂痕亦如被抹去般无影无踪。当两个精灵谨慎地步入山谷最深的阴影里,步入那片曾被黑雾吞没的空地,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可它仍在那里。
曙光初现时,师塔的琥珀厅里,当斯托贝尔再一次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柯瑞尔笑眯眯地开口道:“您这样,好像怀了孕的女人呢。”
斯托贝尔的手僵在肚子上,弗尔南阴沉的脸肌肉扭曲,埃德一口水呛在了嗓子里。
始作俑者一脸坦然,眼神明亮又正直,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使这句原本很容易被当成侮辱的话变成了无伤大雅的玩笑——面对这个无论说话还是行事的风格都完全不像精灵的半精灵,谁都无可奈何。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原本沉闷到令人窒息的空气,因为这个玩笑而轻松了许多。
斯托贝尔并没有向师塔里的所有人隐藏他的秘密,但被他选择的弗尔南一点也不为自己得到的信任而高兴,因为这显然意味着,他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
他默默地躲进图书馆,远离一切争端,也远离所有更高的位置,可不是为了这个!……但他这会儿也已经不可能让谁来抹去他的记忆。
他的酒杯已经空了很久,再也没有醉人的酒液会自动漫出,永不枯竭。他们正努力减少一切曾被他们当做理所当然,但其实毫无必要的魔法……他们已经没有了浪费的余地。
“西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他说,恼怒地把大着肚子的斯托贝尔的影子从脑海里赶出去:“我也没听说过卡马克有什么秘密的宅邸。”
“有的呀。”柯瑞尔语气轻快。
弗尔南把更加阴沉的视线投过去。半精灵回以灿烂而友好的笑容,他却有点后背发凉。
这个半精灵事实上算是格里瓦尔的间谍头目……至少是银叶王手下的间谍头目。一想到他手中捏了多少私密,清白如弗尔南也有点寒毛直竖——与绝大多数高阶法师相比,他真的已经算十分清白了!
“……如果我们能更早像这样坐在一起谈一谈就好了。”斯托贝尔把双手撑在膝盖上,诚恳的笑容里带着深深的遗憾,每一个字都说得真挚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