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想要,你可以还给我。”维罗纳回答。
紧按在黑色皮面上的指尖泛白。埃德很想把书砸在对方的脸上,但他不能。老法师至少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他不会放心把父亲送到这里来,他更不能指望九趾或杰·奥伊兰会大发善心,把里弗完完整整地送回来……唯一可以信任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
他冷冷地开口,不再试图掩饰他的讽刺,“我不会因为握有这本书而被当成盗贼,被灭口,或被当成死灵法师追杀吧?”
“你是个牧师。”维罗纳指出,“你也不属于师塔……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告诉所有人,是我把它送给了你。但除此之外,我可无法保证更多——你会在人们眼中变成什么,取决于你,而不是我。”
埃德紧闭双唇。
“……不过,如果你真的如此害怕面对黑暗,也许它并不适合你”老法师垂下双眼,“你与一条巨龙为友……我以为你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你在害怕什么呢?决定你的是你手中的武器,还是你所做的一切?”
埃德微微一怔。他本能地警惕着老人这句话真正的用意,警惕着他在不可理喻的乖戾之后突然显示出的通情达理,却不可避免地被他脸上隐约的失望所刺痛。
他也没有忘记,他曾经对斯托贝尔说过类似的话——“魔法就像战士的长剑,本身并没有正义与邪恶之分,只看它如何被使用,为何而使用。”
到现在他也并不认为自己是错的……那他又凭什么指责维罗纳?
他沉默了许久,才抱紧那本书,微微躬身。
“多谢。”他说。
有些生硬,但发自真心。无论老法师到底有什么目的,至少现在,他给了他所需要的东西。
“不必。”维罗纳低低地笑着,他的笑声总让埃德有种下一刻就会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我承认我只是想看看,以你的‘天赋’,能走到哪里……”他说,“你也许能看到我看不到风景……真是令人嫉妒。”
他看了埃德一眼。那双难以看透的深黑色的眼睛里并没有嫉妒,只有让埃德头皮发麻的审视,仿佛从头顶到脚底被一点点切开,连灵魂最深处的秘密都无处可藏。
“当然,你也有可能在没有爬到真正的顶点之间就摔下去,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他说。
“……我会尽力。”埃德干巴巴地回答。
“希望你没打算就这么抱着它走出去。”维罗纳满意地把自己缩起来,“图姆斯倒不会说什么,他贪心不足但至少会审时度势,他现在不敢对你怎么样……但你的朋友,斯托贝尔,简直就是他的老师拿石头捏出来的,固执且死不开窍——他跟你念叨过他的‘平衡’吗?”
埃德默默点头。
“桑托死得太早,他也只能把那些只言片语当成不可违逆的圣典。”老法师嗤笑,“他知道什么叫做平衡?平衡可不是一成不变,永远纹丝不动的天平,只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容不得一点碰触。平衡是云生自海,雨落成溪,流过大地仍归于大海……平衡是夏季的洪水摧毁村庄,淤泥掩盖腐烂的尸体,丰盛的草木拔地而起,滋养更多的生物——平衡是这个世界固有的规则,根本用不着他来操心。”
“……规则也是会被打破的。”埃德轻声为斯托贝尔分辩了一句,“他只是担心我们付不起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