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雷尔起初并没有任何证据,他有的只是身为父亲的直觉和对儿子的了解,但在其他人看来,那不过是因为过度的悲伤与愤怒而导致的偏执与幻想,即便是他的朋友们,也大多如此认为。 他们说他寻找的真相不过是他想要的真相,因为他无法接受摆在眼前的事实。
但他从不曾放弃。
“你找到了什么?”菲利轻声问道。
他感觉力量正一点点回到他的身体,却像是草尖的露水滴入湛蓝的斯塔内斯特尔湖,缓慢得令人心焦。
“一个名字。”夏雷尔回答,“德阿莫卡普。”
菲利愣了一下。他记得这个名字。
“那个苦着脸的法师?”他问,“亚伦曼西尼的家养法师?”
罗莎和赛斯亚纳寻找过的,那个失踪的法师?他听埃德提起过,罗莎在那个法师家中发现了一张被隐藏的斯顿布奇下水道地图,而那张地图把他们带进了三重塔,救出了博雷纳,却并没有找到德阿莫他根本就没有去过那里。
但他也再不曾出现过。没有人知道他是死是活,渐渐的也不再有人关心。即便是曼西尼,也已经在两个月前找到了一个新的,年轻、困苦,有令人惊讶的天赋却不擅长与人打交道,除了长得好看一点之外活脱脱就是另一个德阿莫卡普的法师,作为他新的赞助对象他甚至就住在德阿莫曾经的法师塔中,由德阿莫曾经的学徒照料着。
“你找到了德阿莫?”菲利试探着问道。
夏雷尔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你能走了吗?我们已经耽误得够久了。”
菲利迟疑片刻,撑着墙壁勉强站了起来,活动着僵硬的身体。
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又重又硬像是该死的石头,但他能动。
“大概。”他回答。
老人点了点头:“我们离开这儿。”
“离开?”菲利微微有些惊讶。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你遇上了什么麻烦,但很显然,你现在帮不了我任何忙。”老人上下打量着他。依然没有一点要扶他一把的意思,“你只是个累赘。如果遇上任何危险抱歉,我会毫不犹豫地扔下你自己逃走,最多会作为一个好心的匿名人士告诉你的朋友们能在哪里找到你的尸体。”
菲利只能咧嘴笑笑。
“但如果我能带你平安地离开这里,你就欠我个情。”夏雷尔极其坦率地告诉他,“当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总不能视若无睹你是个圣骑士。不是吗?瞧,这才是划算的买卖。”
菲利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怀疑夏雷尔昆茨并不是真名或者老人还有另一个名字。因为艾伦和斯科特的关系,他对冒险者们还算有些了解,像夏雷尔这样的人,不大可能默默无闻。
他在脑子里列出一个又一个可能的名字,跟着老人蹒跚前行,竭力放轻脚步。一阵又一阵地,他觉得渴得要命不只是干渴,而是一种难以忍受的,仿佛他的身体变成了龟裂的土地。疯狂地渴求着鲜血的滋润
他猛地一颤,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那很可能也是夏雷尔十分明显的连碰都不想碰他一下的原因。
莉迪亚对他做了什么?他难道真的死过了吗?
他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仍有清晰的搏动,他的血液还在流淌却并不能完全消除他心中的疑虑。
他试着施展法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恐惧与不安像一团混乱的气流般在胸腔里撞来撞去,但他保持着沉默,努力跟上夏雷尔刻意放慢的脚步,在老人突然停下来冲他挥手时乖乖地缩在石墙后。压下自己粗重的喘息。
不远处,阿格尼丝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跑得很快快得像是在逃,原本并不醒目的灰色长裙光华流动,像是被微弱的电流所围绕那看上去像是某种防护。
紧接着,菲利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
沉重而缓慢,却有着逼人的气势。从四面八方一声又一声砸在他身上,渐渐与心跳重合。
菲利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他再次感觉到那种冰冷的窒息,仿佛心脏被一只巨手紧紧握住,下一刻就会被捏个粉碎。
“你就算死了也还是个疯子吗?!”
一声清脆的咒骂拯救了他。阿格尼丝的声音在恐惧与愤怒中微微发抖:“又不是我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你干嘛要追着我不放!”
菲利用力摇头,甩开脑子里和眼前的黑雾。竭力集中精神。
死了的疯子他准确地抓住了这一句。
他的头昏昏沉沉像是灌满了沙子,他的身体忽冷忽热,僵硬无力但在听见阿格尼丝的惊呼时,他近乎本能地拔出长剑,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
“见鬼的圣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