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她猛力推开门,大声地叫着。
屋子里是空的。冰冷的空气里隐约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那是母亲身混合着花香和烤面包的香味的,独特的味道。
一瞬间她明白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母亲大概常来这里。
她环顾着四周,似乎能看见母亲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徘徊屋子里什么都还在,右边墙壁挂满打猎的工具,左边柜门有点歪斜的木柜,整个木桩刻成的笨重的桌子,旁边的椅子还搭着父亲那件深绿色的、又厚又暖的斗篷,一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靠着墙角摆得整整齐齐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整个屋子是那么冷冰冰空荡荡的,空得人想哭。
没有了那个人,这里不再是她的秘密城堡,也不会是她安全的避难所。这里并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她应该快点离开,可是她的脚像是粘在了地板,怎么也挪不动。强压下的疲惫和惊恐毫不留情地呼啸而来,几乎压垮了女孩。
娜娜慢慢地蹲了下来,抱住膝盖低声哭泣着,直到身后一道黑影笼罩住她小小的身体。
女孩回过头,怒视着站在门口的克罗泽。
“滚出去!”她吼着,没有一点畏惧,“滚出我父亲的房子!”
克罗泽有些意外,但他只是冷冷地回答“很可惜你的父亲没在这儿等着保护你。”他通常并不是刻薄的人,但女孩扎在他手臂的那一刀彻底激怒了他。
像是有一道闪电落在了女孩的眼。她突然跳起来,一刀扎向他的脚,挟着怒气的动作粗鲁却干脆利落。
克罗泽狼狈地向后跳开。这女孩似乎总能出人意料。
然后女孩身子一缩,敏捷地从他跳开时露出的缝隙里窜了出去。
克罗泽立刻稳了住身体想要追过去,却发现他的腰带不知何时挂在了门栓,紧紧地卡在已经有点生锈的铁片间像是这幢古老的木屋也正尽力保护着女孩。
当克罗泽挣脱出来时,娜娜的身影在一棵棵巨大的红杉间时隐时现。他低低地诅咒了一声,追了去。
娜娜有些慌不择路,她必须依靠森林能借给她的一切阻碍挡住克罗泽显然她更快的脚步。当她发现自己离村庄越来越远的时候,已经不得不跑灌木丛生、崎岖难行的山坡。坚硬的岩石以怪异的姿态乱七八糟地耸立在通往龙翼之峰的路,但至少她不用担心自己的脚印会留下痕迹。冬天的森林里树木萧索,不易躲藏,或许在那些迷宫般的岩石缝隙里,能有她的藏身之处。
女孩找到了一条窄窄的岩缝,只能容她侧身挤进去。她在黑暗屏住呼吸,等待着铁匠沉重的脚步声。
她等了很久,使用过度的双腿麻木得渐渐失去知觉,岩石间偶尔会冒出一阵阵像是来自地底深处的暖意,她原本打湿的衣服依然渐渐开始结冰,让她冷得无法停止颤抖。但除了呼啸而过的山风掠过灌木丛和枯草时的窸窸窣窣,她什么都没听见。她怀疑铁匠或许在岩缝外等着,又觉得或许他已经追向别的方向,时而想冲出去,时而祈祷瑞德或拉赫拉姆会突然出现然后她想起拉赫拉姆和伊恩的决斗,想着或许其一人这会儿已经倒在血泊,停止了呼吸无论是谁她都不能接受。恐惧、愤怒、忧虑和侥幸的希望交替袭来,直到岩缝外的最后一丝阳光悄悄溜走,消失无踪。
她必须得从岩缝里出来,否则即使没死在铁匠的手,也会被冻死在半夜里。
她挪动得很是艰难,挤出岩缝的时候几乎跌倒在地。躲在岩石的阴影里环顾四周,女孩并没有发现克罗泽。她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冒险挪动到有月光照亮的地方,努力寻找一条最快的下山的路。
然后一颗石头砸了她的肩头。剧烈的疼痛和强大的冲击让她呼吸一窒,趔趄着向前冲了几步,几乎从山崖跌下去。
她惊慌地回头,在月光之下看见从灌木丛站起来的铁匠。他强壮但并不高大的身体看起来充满了不祥的气息,像是父亲讲过的故事里诞生于远古的恶魔,惟一的飨食,是生人的血肉。
克罗泽故意敲击着两手的石块向娜娜靠近,享受着女孩眼逐渐加深的恐惧。他是强大的战士,在无数次的血战挣得他的荣誉和他人的敬畏。他并不后悔为了他所敬爱的人放弃所有,在这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耗费掉漫长的七年时光,但绝对无法容忍一个小小的、根本不该出生的女孩刺伤他,无视他,捉弄了他一次又一次。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羞辱,它激起了他血液所有暴虐与疯狂。
他朝着女孩的头扔出右手的石头,当她尽力躲闪的时候又扔出另一颗,冷冷地看着失去平衡的女孩发出一声惊呼,消失在山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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