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意外地激怒了少年。
“不许这么叫我!”他失控地吼道,声音中满是恨意:“在意?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他看到的从来都不是我,他在意的也根本不是我!”
锋利的匕首在埃德的脖子上骤然压紧,温热的血液缓缓地流了下来。埃德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觉得他最好还是保持沉默。
“把镜子踢过来,用脚。”霍安的声音恢复了平静,速度之快让埃德不禁心生寒意。
他只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霍安的匕首已经不耐烦地压得更深:
“踢过来,埃德我并不想伤害你。”
最可怕的大概是他永远能把谎言说得如此真诚埃德摸摸胸口上那道无法消失的伤疤,默默地用脚把镜子往后拨去,带着幼稚的恶意努力把它踢翻过来,正面朝上。
但霍安没有让它照出他的身影。
一个黑色的布袋落下来,覆盖在了镜子上。霍安轻巧地用一只手把镜子装进了布袋里,在埃德耳边轻声说道:“再见,埃德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匕首从他脖子上离开。埃德还没来得及反击,大腿上便一阵钝痛霍安毫不犹豫地一刀插在了他的腿上。
他身不由己地跌坐在地上,滚向一边,视线中霍安的影子一晃而过,已经迅速消失在了门外。
埃德怔怔地瞪着门口,突然有一种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斯奥告诉他,在人群中失去的方向,只有人群中才能找回可他从冰原回到人类的世界,找到的却几乎只有死亡与欺骗。
不并不只是欺骗。
目光落在那对淳朴的猎人夫妇送给他的旧靴子上,那点微弱的暖意顽强地驱散了渗入骨髓的寒冷与失望。埃德咬着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拖着腿挪到了霍安的房间,勉强处理了下自己的伤口,开始坐在那里发呆。
霍安应该是另想了办法把奥伊兰和巴泽尔引开,但他们应该还会回来,否则霍安也用不着这么快逃走但埃德逃不了。就算腿上没有被扎这一刀,他也走不了太远。
他索性摊开四肢倒在了床上,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想着巴泽尔到底知道多少又对他说了多少谎,一时疑惑奥伊兰为什么会对那面显然拥有神秘力量的镜子“没有兴趣”,一时担心奥伊兰回来发现这一切之后会对他怎样他说他“锁住了他的力量”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身上,或者那些曾经断掉的骨头上,哪里被刻下了像那些骷髅额头上一样的符文吗?他还有办法弄掉那个吗?他是不是该埋伏在门边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刀插进他的胸口?巴泽尔会因此而挣脱束缚还是一把拧断他的脖子?
他有无数的忧虑,无尽的不安,但实在累得够呛,突然间脑子一空,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睛,却也能感觉到有人走进了房间,无声地站在床边。
他睁开眼睛,看着沉默不语的奥伊兰和雕像般垂着头杵在他身后的巴泽尔。老人平常整整齐齐的白发略显凌乱,脸色也有点难看,让埃德不禁有些好奇。但此刻,他的一切情绪都因为困倦和疲惫而迟钝得近乎麻木。
“霍安走了。”他懒懒地说,有点听天由命,“他拿走了那面镜子。”
“爱格伯特。”奥伊兰纠正道,“他把你救出来的?”
“不。”埃德举起自己受伤的手腕,“我自己救的我还帮他找到了镜子,他给我的就只有这个。”
他指了指腿上的伤口,终于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他说,“我简直蠢得不可救药。”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奥伊兰脸上有失望的神情一晃而过,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巴泽尔。”他头也不回地叫道,“带上他。”
野蛮人弯腰抱起了埃德。埃德看进他的双眼,惊讶地意识到他的神智是清醒的。
巴泽尔带着歉意有些尴尬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却似乎并没有刻意在奥伊兰面前表现得格外僵硬。
埃德一头雾水,直到被抱出屋外才茫然地问了一句:“这是去哪儿?”
他还以为巴泽尔会把他带回墓穴呢。
“逃亡。”奥伊兰淡淡地回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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