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甚至从来没见过费利西蒂吧?你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肖恩告诉你的”
“你寻求过真相,却结束于谎言吗?你能从中得些什么?谎言能生出的只有恶果”
埃德能看见安特双唇不停张合,但钻进他耳中的每一个字都含糊而扭曲。他头昏脑胀,摇摇欲坠,脑子里像是灌满了泥浆,每当他试图思考,就有什么从泥浆下翻腾起来,把一切都搅得一片浑浊,让他一阵阵地头痛欲裂,胀痛的双眼像是会在眼窝中炸开,如果他挣扎着想要理清思绪,总是恶心得想吐。
即便如此,当安特的神情变得越来越不耐烦,埃德还是听懂了国王那更像是威胁的,拙劣的劝诱如果他肯指证是肖恩佛雷切策划了这个骗局,而他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受害者,那么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可以自由地回到克利瑟斯堡,回到父母身边,继续做他无忧无虑的有钱少爷否则,就是他与肖恩联手欺骗了世人,亵渎了神灵,他会遭到女神与国王的惩罚,无论灵魂还是肉体都不得安宁
埃德有些疑惑地瞪着安特,愤怒渐渐压过了惊惶与无助。事实上,凭着那张肖恩亲笔写的纸卷和在布卢默手中持续光的永恒之杖,安特也并不能证明这一切就一定是个骗局。谁能声称自己已洞悉神的安排?尼娥到底是如何选择她的圣者,如果圣职者们都不清楚,他也一样不清楚这位国王陛下是打算把击倒肖恩的希望放在埃德的反戈上吗?他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
菲利在他身边坐得笔直又僵硬,埃德几乎能听见他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声音,但圣骑士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做出拔剑砍向国王这样的冲动之举。布鲁克却沉默着,再也没说一句话。
他们对此全无准备。
无论是安逸得太久,还是被肖恩保护得太好即使遭遇了一连串的危机,连同布鲁克在内的所有的圣职者,大概也依旧从心底天真地相信着国王终究会屈服在神威之下,而从未料到会受到这样充满恶意、准备充分的质疑与攻击,毫无反击之力。
如果肖恩在这里,事情或许会完全不一样但敌人显然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此刻埃德才深深地意识到,那立于一人之上的“强大”,竟然如此脆弱。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也不敢对肖恩有所质疑。但那个强悍而沉默的老人至少是在保护神殿的方式上,或许完全错了。
而埃德辛格尔对此又能做些什么?他不知道,却也唯有尽力而为。
他的头依旧痛得厉害,但终于挣扎出一丝清明,那支撑着他站了起来,用微微颤的声音开口:“我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圣者也或许是,但这并不由您决定陛下。”
被打断的安特在惊愕中神情呆滞地张着嘴,好一会儿才恼怒地重重向后靠去,抬起下巴阴沉而傲慢地看着他。
“我给了你机会,埃德辛格尔,为了你的母亲而你仍要把自己绑在一艘必沉的船上吗?”他问道。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埃德回答,努力保持平静,“同样的这也不由肖恩决定。但是”
他转身走向布卢默,向那难掩得意的年轻人伸出冰冷的手:“请把永恒之杖还给我无论如何,在女神做出最后的决定之前,我仍旧是那个在五月节上被人类以及矮人与精灵共同承认的圣者。”
他一定是昏了头才会把永恒之杖交出去斯科特早已提醒过他,他却还是在面对这一切时慌了手脚。不是那独一无二的又怎样?如果如此轻易被击倒,他大概连被选择的资格都没有。
布卢默怔怔地看着他,神色惊讶,不由自主地看了安特一眼,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展。
“你让我别无选择,年轻人。”
安特的声音在埃德身后响起:“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毕竟连我也不愿承认这是事实。不过谁知道呢?也许一切注定如此”
埃德在他的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意料之外的犹豫,那让他的心又一次在不安中抽紧他难道又做错了什么?
“我能理解你们对肖恩佛雷切的尊敬,毕竟我也曾经像你们一样,相信那位圣骑士的正直,勇敢与忠诚,所以当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个谎言,才会如此愤怒而痛心。”
安特语气僵硬,但其中并没有什么“愤怒和痛心”,反而带着隐隐的恐慌,仿佛明知自己手中握有必胜的武器却也知道一旦使用,一切都将脱离控制,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艾瑞克沃恩。”他用低哑的声音念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名字。
埃德的身体微微一颤,身后同时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一直站在他椅子后面的艾瑞克重重地撞在了他的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