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踏出传送阵不久,茉伊拉就开始按捺不住地东张西望。起初还带着一点点身为王后的矜持,没多久就像是完全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回头好奇地问身后护送他们的圣骑士:“那条龙在哪儿?”
“……不在这里,殿下。”圣骑士恭敬而含糊地回答。
即使心事重重,安特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他们会让一条龙在这里走来走去吧?……你们把它关在哪儿?”他转向圣骑士,漫不经心地问。
他得到的回答同样恭敬而含糊:“我们没有关住它,陛下。”
“所以它一点儿也不危险吗?”茉伊拉的蓝眼睛亮亮的,“它会听你们的话吗?”
安特无奈地一笑——她大概真把那条龙当成了圣者养在神殿里的宠物
年轻的圣骑士眨着眼睛,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哦,我可不会这么形容一条龙。”
一个低沉带笑,多少有点缺乏敬意的声音代替他如此回答。
安特回过头,看见另一队圣骑士护送着一位身材高大的北方人向他们走来。男人约莫四十岁,披着一件绣着华丽金边的黑色斗篷,一头金褐色短发,同色的胡须显然精心修理过,颧骨微凸,鼻梁高挺,颇有几分威仪,皮肤却显得有些粗糙发黑,言行举止也太过随意,让人一时很难判断出他的身份与地位。跟在他身后的侍从还十分年轻,一直左顾右盼,轻快而富有弹性的脚步像是随时会跳跃起来,虽然挺讨人喜欢的样子,但也显然不是什么贵族子弟。
“你见过它吗?”茉伊拉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兴奋地追问。
“……算是吧。”男人微笑着回答,略显夸张地向她躬身行礼,“博雷纳?德朱里。能见到您真是万分荣幸,茉伊拉王后——您正如传说中一样美丽。”
茉伊拉咯咯轻笑着回礼。
“而您……”博雷纳转向安特,“一定是那位幸运的丈夫,鲁特格尔的国王,安特?博弗德。”
“圣地之上,没有国王与王后。”安特谦恭地微微低头,“我们都不过是诸神的仆人。”
“正如您所言。”安克坦恩刚刚继位的国王挑眉而笑,“我们该为这个喝一杯……”他转头拍向一个圣骑士的肩膀,“拜托告诉我你们准备了酒……神殿里不禁酒的吧?”
“不禁,陛下。”护送他的圣骑士倒是活泼得多,笑嘻嘻地回答,“何况我们还邀请了矮人……没有酒他们大概会把神殿拆掉。”
博雷纳用力拍着他的肩大笑起来,安特却有点笑不出来。
博雷纳?德朱里……一个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夺走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的王位的男人,或者,一个蒙受冤屈,死而复生,被神所宠爱的男人——哪一种才是真相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哪一种对鲁特格尔更为有利……曾有人建议安特以前者为由出兵安克坦恩,但考虑到这个北方邻国彪悍的民风,他谨慎地选择了旁观。
现在看来,他大概只能承认后一种……乔金?德朱里出了名的不信神明,他的儿子显然也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肖恩会邀请博雷纳来这里,证明他安插在安克坦恩的探子送来的消息确凿无疑——博雷纳的确在决斗之中死而复生,或者至少是从重伤中立刻恢复了过来,而拯救他的却是一位年轻的水神牧师……
埃德?辛格尔,斯科特?克利瑟斯的外甥……为什么似乎一切都跟斯科特脱不了关系?
压下心中的烦乱,安特微笑着与博雷纳并肩而行。茉伊拉不停地询问着那条龙,博雷纳的回答却语焉不详,但他很快便成功地把茉伊拉的的注意力引向五月节的种种传说。
一个关于被唤回的醉鬼丈夫的灵魂误入一条狗的身体的小故事还没讲完,他们已经走到了宴会厅的门口。安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让茉伊拉喜欢上那种粗鄙不堪的民间故事。
布劳德?山克斯匆匆向他们迎了上来。昨天才从斯顿布奇赶回这里的圣骑士毫无疲态,精神焕发,仪表堂堂——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被另一个身影所吸引,甚至没人留意他到底说了什么。
大厅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精灵,正低头与一位白发苍苍,气质沉稳的牧师说话。牧师有着北方人的粗大骨架,即使年事已高,依旧显得高大魁梧。精灵比他要高出大半个头,宽度却几乎只有他的一半,站在那里犹如一颗挺拔的银树。银色长发如波浪般垂至精灵腰间,及地的灰色长袍也同样泛出银光,让他看上去像是从头到脚都笼罩在朦胧的星光之中,连精致的五官都模糊起来,更显出几分神秘。
“唔……我也算是见过精灵的。”博雷纳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但那一位……该怎么说?精灵之中的精灵?”
“他的确是。”被无视的布劳德微笑着,“那是精灵王佩恩?银叶。”
“他真……美。”茉伊拉低声惊叹,却又有些不安地侧头低声问安特:“这样形容是不是不太合适?”
安特前去格里瓦尔拜访精灵王时还没有迎娶茉伊拉,那之后也再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银叶王。
“完全合适。”博雷纳一脸认真地点头,笑容却有些不怀好意的样子,让人不禁疑心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安特附和地一笑,沉默不语。他知道银叶王受到了邀请……但佩恩通常会在王室成员中选择一位代理人,而不是亲自出现。即便是安特的加冕礼,佩恩也只是派出了自己的叔叔……
维萨城的城主,卡尔纳伯爵奎林?阿伊尔走过来恭敬地向他的国王与王后行礼,但很快便转去了三个留着漂亮的红铜色胡须的矮人那里,对于维萨城来说,宝石生意当然比国王重要……这个安特倒是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