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鹿跑起来并没有马快,尤其是在拖着雪橇和好几个人的情况下,但诺威知道马在受惊时能跑得多快,那些野蛮人得有好一会儿才能追上他们的马,而等他们找到自己的同伴再追过来,大雪应该已经足以覆盖雪橇留下的痕迹,在茫茫的风雪之中,找几个不知道跑去了那里的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应该能够顺利逃脱。
“如果他们找到你,你可以告诉他们你是被迫的。”娜里亚带着歉意对哈尔说,“我想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毕竟我们”她看了看同伴,忍着笑说:“是可怕的尖耳妖魔和女巫嘛。”
“我还挺喜欢被叫做女巫的!”泰丝大笑着,她已经从驯鹿背上跳回了雪橇。
哈尔摇了摇头:“你们是想去追那条冰龙?你们准是发疯了。”他远远地看见了那条巨大的龙,也听说野蛮人的武器根本穿不透它的鳞片,他不知道这几个人要怎么才能打败它不过谁知道呢,他们或许真的有什么厉害的魔法。
“再疯也疯不过那个跳到龙身上的家伙了。”娜里亚忍不住叹气。
“希望祖先和神灵会保佑他。”哈尔说,“你们的朋友是个勇士。”
“勇士?他只是时不时地脑子抽风而已。”泰丝说,“如果不是运气好,他早就死了一百次啦!”
勇士埃德辛格尔鼓起勇气,用力按按自己的肋骨。
不痛。
他明明有听见过自己的骨头断掉的声音,也记得他痛得要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后就晕了过去。但现在看来,那大概只是因为恐惧而生的幻觉。
他舒了一口气,在兽皮上摊开了四肢。
他差点又死了一次,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那可是真的很痛比被一把刀扎进胸口要痛多了。
玛蒂尔达悲伤又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快死的人。
“我没事。”他冲她挥挥手,“一点事也没有!伊斯在哪儿?”他环顾四周,一时也说不清现在还想不想再看见那条龙,他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
“它飞走了。我想它不是故意的,它看起来也吓坏了你最好别再激怒它了,或许它曾经是你的朋友,可它也是一条龙它差点就杀了你。”想起那一幕玛蒂尔达依然忍不住要打哆嗦,她从来没有从冰龙身上感觉到那么强烈的杀意。她只能缩在一边哭泣着恳求,眼睁睁看着鲜血从那个年轻人的嘴和鼻子里冒出来不久之前,他还分明被那个冰龙变成的少年关心和在意着。
它会杀了他,然后杀了她和孩子们。
那一瞬间她是真的对此确信无疑而她之前还天真地以为一条会变成人,会因为朋友差点冻死而哭泣的龙不可能杀人。
但那条巨龙突然吼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松开了爪子,向后退去。它显得愤怒又茫然,像是根本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它的目光落在那具一动不动的身体上,惊恐与绝望让那巨大的生物看起来如此脆弱而无助,它不停地向后退,然后猛地转身冲了出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你应该躲得远远的。”玛蒂尔达真心真意地劝着埃德,“趁它心情好的时候,让它把你扔回不管什么地方去,你的运气不会一直都这么好的。”
她原本以为他已经死了,但她战战兢兢地凑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还在呼吸。她不敢挪动他,只能尽力擦干净了他脸上的血,给他盖上几张毯子。但过了一会儿,那个只剩半口气的家伙却自己茫然地坐了起来,她才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回他躺了好几天的地方。
埃德摸摸胸口,像是在认真地考虑着她的建议。
那大概不是什么单纯的好运很有可能,如果不是那颗水晶球保护了他,他就已经死了。他还不至于真的傻到相信在那种力量之下,他还能没过多大一会儿就活蹦乱跳,身上连一点淤青都没有。
但他依旧不能相信伊斯是真的想要杀他,他大概只是一时失去了控制。是埃德自己太过有恃无恐或者像伊斯所说,在他心里,即使面前站着的是一条冰龙,他所看见的也还是那个安静的少年,总觉得吵吵闹闹甚至打上一架也没什么。
他从前也不是没有跟其他朋友挥拳相向,打到鼻青脸肿的时候,但普通朋友用尽全力的一拳最多打断他的鼻梁,一条龙却弹弹手指就能要了他的小命,何况是一个作为人没长到成年,作为龙还“不到五岁”,根本没有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力量的家伙。
那也正是艾伦一直以来所担心的哪怕只有一次,一条失去控制的龙会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哪怕之后他自己因此而后悔不已,也不会有人再给他第二次机会他原本就连得到第一次机会的幸运都极其渺茫。
但幸好,在他失去控制时差点被他弄死的是埃德,而埃德既没有死,也不会跟他的朋友计较。那个混蛋大概也把自己吓得要死,所以才会逃之夭夭,这让埃德心里多少有点安慰。
等他回来,他们得好好谈谈像两个成年人那样,冷静地,好好谈谈。
玛蒂尔达说得对,那是他的朋友,但也的确是一条龙。他不会畏惧他的朋友如果他曾经流露出恐惧,那也只是一时被吓到了。
但他的确该学会畏惧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