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妄自猜测神灵的意志。
每一个神祗的牧师都会如此告诫所有的信徒。埃德总觉得,那其实是在说不要怀疑,神不会错,如果你觉得神错了,那一定是你理解错了;以及,如果你因为理解错误而做错了什么,也别推到神的头上。
这样的神祗,埃德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不负责任。
即便会因此而下地狱,他也无法停止这样的想法,尤其是在看到一堆一个比一个虔诚的耐瑟斯的信徒为把他的神像雕塑成什么样子而吵得几乎打起来的时候。
牧师从未形容过耐瑟斯的容貌。有人觉得他应该是个威严的长者,也有人觉得他应该是个强壮的战士。
埃德坐在一边,踢了踢跟他一样撑着头发呆的菲利:“你们怎么知道尼娥是个女神的?”从他有记忆开始,人们信奉的诸神都已经有了固定的形象,他从来没有想到要去了解那些形象到底从何而来。
“有一个人或者精灵,或者矮人,据说也曾经有兽人总之,他们被称为圣者,是诸神在这个世界的代言人,有时也会成为诸神的容器。最初关于神灵的一切,都是由他们叙述,然后被记载下来的。”菲利的神情依然有些呆滞,“而且每一位牧师和圣骑士都会得到启示,有时神会以某种化身出现”
“如果那些人撒谎呢?”埃德问,“或者记载是错的,比如,尼娥其实不是女神,但她他的圣者是女性,于是记载就变成了尼娥是位女神,那也是很有可能的嘛!启示什么的你怎么知道那是神的启示?”
“”
菲利开始后悔向诺威寻求帮助真的,他原本只是想要精灵帮忙而已!无论跟踪、观察还是寻找线索,精灵的能力都胜过人类。他可没想过会给自己弄来这样一个甩不掉、永远有无数问题的麻烦!
“你觉得,如果我们对着一位女神的形象祈祷,原本是位长胡子的威武男神的那位会鸟我们吗?!”他忍不住低低地咆哮。
“谁知道呢,也许他不在意?”
“如果他都不在意,你又为什么要在意!!”菲利吼了出来。坐在他们附近的艾瑞克和霍安显然都吓了一跳,开始不安地看着他们。
“说得也是。”这个答案意外地让埃德满意了,他扭过头去,继续旁观安克坦恩人已经持续了半天的争吵。
菲利愣在那里,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但没过多久也泄了气,继续撑着头发呆,但却没有办法把埃德的疑问从他的脑海中驱赶出去。
菲利从不会想太多。他一直觉得做一个圣骑士是很简单的事,尤其是一位极受爱戴的女神的骑士。他只需要服从命令,帮助他人,对抗邪恶。肖恩佛雷切或许太过严肃,却是圣骑士们值得信任和尊敬的领袖。费利西蒂,如今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圣者之一,虽然已经垂垂老矣,很少出现在人们面前,但他见识过她强大的力量,也折服于她的宽容与睿智。
但这世界正悄悄改变,惫懒如他也能感觉得到。人们有更强的,更多的激情,诸神却在人类的生活中逐渐隐去,唯有精灵和矮人还固守着他们的信仰。
曾经有人告诉他,总有一天诸神会因为人类对他们的轻慢而降下灾难,那时人们才会学会畏惧,重拾信仰。那对一个神的骑士来说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对,甚至是值得期待的,直到他被人提醒,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才突然觉得恐惧他希望诸神能重回人们心中,希望得到更多的尊敬和信任,但那如果需要无数堆积的尸体来交换,他宁可不要。
他摇摇头,从那些不着边际的恐慌中挣脱出来。
他注意到没有参与争吵的人并不止他们几个。艾瑞克认为耐瑟斯是位勇敢的战士,但他只说了一句话就坐了下来。没人会去问霍安那样的小孩子,他就只是怯怯地躲在一边,菲利模糊地表示他跟他的兄弟意见一致之后也没人再来理他。埃德在他们眼中还不是耐瑟斯的信徒,至于其他人
他眯着眼睛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有些人或许只是像艾瑞克一样不擅争论,却一直在认真地听着,有些人却开始显得漫不经心。少数几位女性几乎没有开口,北方的女性即使和男人一样强壮,也会听从自己的父亲、丈夫甚至儿子,她们很少会有自己的意见。
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没有流露出一点关心的样子,只是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像他一样,冷眼观察着每一个人。
当目光相接时,菲利友好地咧嘴一笑,对方却只是漠然地把眼神移开。
那是个即将步入中年的男人,褐色的头发已经掺杂着许多银丝,脸上却没有太多皱纹,也没有高原地区的北方人常有的黝黑皮肤,苍白的脸因为寒冷的刺激而变红,灰色的眼睛总是像畏光一样半闭着。菲利记得他的名字,奈杰尔艾斯蒂斯,又一个失去记忆的信徒。
至少,是自称失去记忆。那实在是一个很有效的伪装,菲利不知道耐瑟斯的牧师要如何分辨真假。
如果让艾斯蒂斯披上黑袍,说不定会有几分像死灵法师。
菲利在脑海中勾勒着,但他自己也知道那仅是猜测。他与精灵讨论过,这位新出现的神祗有可能是死灵法师的杰作。制造一场瘟疫,再假扮成牧师来治愈疾病以博取信任,甚至让许多人失去记忆来让一切都变得更容易,那并不是做不到。
但要证明这一点,他们需要更多的证据。否则,倘若那真是一位神祗,他们贸然的举动将成为亵渎,即使那并非他们信奉的神明,挑起无谓的争端也是不智之举。
“小家伙!”他向缩在角落的霍安招招手,“过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