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木研背后,有踏足花海,踩在根茎枝叶上的脚步声出现。
零番队抵达,平子丈慢慢走来。
“别过来……”
金木研跪在那里的佝偻的背影,哪里看得出是一位冷漠高傲的和修家之人。
庇护过幼鹰的雄鹰死去,而曾经被雄鹰推下山崖,任由风雨拍打,在碎石和树枝之中坠落,最后学会了飞翔的幼鹰回到它的身边低声哭泣。
平子丈停下,在白色的兜帽下看着他。
“是……独眼之王杀了他……”金木研没有让他看到自己的脸,沙哑地说道,“他保护库克利亚到死亡,没有屈服,没有妥协,尽忠职守……他……未曾输给任何喰种,他只是输给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短暂的生命,让有马贵将如同流星般璀璨地划过这个世界。
是死神回归幽冥。
倘若说死在独眼之王手上才能圆满,不被玷污高洁,那就这样吧……他会编造出让世人相信的谎言,只为那人能够安息长眠。
“如果你过来……我就杀了你。”
“……”
平子丈如何会不明白,不去拆穿,金木研就按照遗言伪装成独眼之王离开。
可是,他没必要这样做。
不待金木研有反应,他来到金木研旁边半蹲下身,摘下了兜帽。
金木研为平子丈的举动一惊。
平子丈垂下细长平凡的眼睛,去凝视有马先生逝去的面容。对方安详地躺在花海上,脸上失去了所有血色,脖颈处是一道割喉的伤疤,但这没有带给对方一丝丑陋的感觉,正如这片尸骨上盛开的死亡之花。
“你并不擅长撒谎。”
什么独眼之王杀了有马贵将之类的。
“有马先生命令零番队的人在附近等待,战斗结束后才能靠近。”
平子丈平平淡淡地说出有马贵将生前的命令。
“然后。”
“接下来全力协助你。”
成为和修之王也好,成为独眼之王也好,零番队会继续追随下去。
因为,这是有马贵将的遗愿。
零番队没成年的孩子们低着头,手背擦拭眼睛,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在年幼的他们心中,没有什么深刻的“研大人”的认知,他们认识的是那个对他们温和的有马贵将,憧憬的也是从白日庭里走出的有马贵将。
“……研大人,我们可以跟有马先生道别吗?”
三个孩子里的伊丙士皇哀求道,而在他右边的有马夕乍咬着唇,虽然与有马贵将并无太多血缘关系,但依旧是和修分家的亲人。
金木研默然地点头。
他让开了位置,把守护对方尸骨的偏执念头放开。
“他一开始……就打算死在我的手上吗?”走到一旁,金木研的神色恍惚地询问平子丈,“这么肯定我会来救喰种,并且与他相斗吗?”
平子丈说道:“如果你不来,你就不是他认识的金木研了。”
金木研涩然。
“有马先生对你抱有极大的期待,对我说,你是他等到的那个人。”平子丈的话一时间多了起来,“很多有马先生无法去做的事情,只能交给你了,他没打算强迫你完成什么目标,想要怎样的未来就靠你的努力了。”
金木研垂首:“我知道。”
他的眼神划过那些围着有马先生的尸体哭泣的孩子们。
他们都是半人类。
“他们很喜欢有马先生。”平子丈说道,“看见他的逝去,还是很难过的。”
金木研问道:“那你呢?”
平子丈的目光放向有马贵将,“我只是一个部下。”
连搭档都算不上,他跟在有马贵将身后,无论过去多少年,仍然无法靠近这个男人一分,只能平静地仰望对方的背影。
对有马贵将告别的时候,孩子们说出祈祷词,而金木研与平子丈走来,站在了几步之外的地方。
在大海神社的精神世界里——
和修研通过金木研的眼睛,失落地坐在地上,神社之上的天空,第一次没有晒得眼前闪烁金色麦光的太阳,乌云遮住了骄阳,天空黯淡了下来。
贵将死了。
那个教导他战斗,在私底下从不听他命令的男人——什么都没留下,只给了他一句“我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老师呢”。
【你也知道你糟糕透顶啊……】
和修研轻喃。
【太小气了,明明是我们的老师,你给金木那么多话,就给我这么一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多对不起我呢。】
他的人生之中,认识了很多优秀的人,其他人都无法掩盖对方的光彩。
【百年来……你是人类最强。】
【我很荣幸……】
【成为你的学生之中,唯一……继承你衣钵的弟子。】
外界,金木研在有马贵将面前闭上眼,为他献上当年没有说完的诗句。
“年迈之鹫。”
“满面纵横,忧愁厌世之人,长髯浩然……”
“厚司織肃然缠身,手持短刀,细细研磨,盘坐于地……削尖水杉,神智模糊,欧·拓伊扬·库滋塔利……”
“——汝,地上之开拓者。”
白秋的诗句很美。
当如您一般,愿您永远孤高,不再坠落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