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马监连忙过来问安。
蒋奕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兴师动众,开口问道:“他人呢?”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马监知道是谁,向旁边指了指:“在刷马呢!”
蒋奕点点头:“你去吧。”
这意思就是别去打扰,马监心领神会:“是。”
马监所指之处,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役夫正在刷马。他干得很认真,一手提着水桶,一手刷着马毛,然后冲洗,换水……额上都见了汗,仍然没有停下。
蒋奕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块豆饼喂马,对他说道:“京城传来的消息,徐三小姐大婚了。”
役夫动作停了一瞬,很快又继续。
蒋奕继续道:“她嫁的谁,你是知道的。听说楚九和赵六都去给他们贺喜了,甚至凉王也亲自到访。楚地的百姓自发给她送嫁,到现在还有贺礼不断地送到京城去。”
役夫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刷马。
蒋奕喂完了豆饼,安抚地拍拍马儿,一边洗手一边说:“回想一年前,她只有偌大的名声,实质条件远不如你。可这一年时间,你除了喂马刷马什么也没干,她却从无到有一统楚地,军功民望尽皆在手。阿越,你还要这样颓废下去吗?”
役夫停住了,粗布头巾下,露出来的正是江越的脸。
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却是朽如枯木。
蒋奕一腔心意尽数化为失望,自嘲道:“看来我这一趟来错了,把时间花费在你身上,完全就是浪费,还不如回去理一理军务,免得几个月后输得太难看!”
他转身要走,身后终于传来嘶哑的声音:“燕氏……发兵了?”
蒋奕侧过身:“怎么,你还关心吗?”
江越垂着头,避开他的目光。
蒋奕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丹田烧出来,语气也越发冷漠:“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真后悔当初把你带回来。江越,你自垂髫始,便由我亲自带在身边。你识字是我教的,骑术跟我学的,名为师徒,实为父子!可你看看,你是如何对我的?”
江越眼神闪避,这一年来熟悉的懊悔又涌上了心头,恨不得立刻死了,用不着面对都督失望的目光。
可这一次蒋奕不让他逃,冷笑道:“瞧瞧,又是这副作派。你自觉南源一行闯下大祸,看似自责悔过,实则是在逃避责任!你怕我责怪你,不敢面对失败的后果,你就干脆自暴自弃,叫我心疼,叫我痛惜,叫我每日公务之余,还要为你操心。江越,我待你有如亲子,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江越心口一痛,张嘴想要反驳:“不……”
不是这样的,他只是觉得太对不起都督了,没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没有资格当他的弟子。他就是不想让都督为他这样一个废物操心了,所以才自愿下放马场,哪怕是刷马喂马,好歹也派上一点用场。
但蒋弈并不听他的,也许是这一年的失望,让他的情绪堆到了极致,此刻就这样宣泄了出来。
“你想说你不是,可你是怎么做的?江都之事因你而败,京城布局坏在你手,南源又叫楚赵两家倒向徐氏。祸你闯了,收拾烂摊子却半点不沾,甩开手在这喂马刷马。你做给谁看?不就是想告诉别人,你无辜你可怜吗?”
说到这里,蒋奕竟有些心灰意冷的意味:“行了,你继续刷马继续喂马,我就当养了只没心没肺的猫,离家出走就不回来了。燕氏已经将帝统牢牢握在手中,发兵最迟不过三月,你留着刷马也好,江北若是输了,你还有一条活路。”
话已经说尽,蒋奕转身离开。
“都督!”身后传来一声喊,接着“扑通”一声,江越跪在地上,叩头泣拜,“阿越无能,屡屡闯下大祸,叫都督背负附逆之名,死不足惜。然而都督至此不弃,此恩此情无以为报,阿越愿为马前卒,粉身碎骨,以赎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