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过去了,她试过了许多方法,没有任何进展。而婴儿已经成长为少年。
少年经常对着天空发呆。终于有一天,他告诉自己的父母,他感觉到天空有什么东西在呜呜鸣动,他相信有神住在那里。父母对他的说法一笑置之,认为他是胡思乱想,而伊克伊芙却暗暗心惊。
少年望的方向正是世界之心的所在。但是世界之心所处的维度与人类世界并不相同,人类不可能看到世界之心也不可能感觉到它。
她想到新的鉴别方法,在少年周围迭代出一个高一维的空间。这消耗了她的绝大部分能量。遗憾的是,少年的数据在高维空间也没有发生新的变化。
但是一些她不曾预想的变化却在悄然发生。
包围少年所在部落的雪山,出现了裂缝。裂缝暗中发展,按照这样的速度,整座雪山会在深夜崩塌。届时,少年所在的部落会被冰雪埋葬。
她留在少年所在的部落,打算亲眼见证管辖区域又一支文明的陨落。她觉得惋惜,却无能为力,因为西斯特姆的法则她绝不会违背。
浓黑的夜,冰山的怀抱一片寂静。她轻悄悄降落在少年的窗前,最后一次度量了少年的即时数据,存储在脑中,如同制作一副美丽蝴蝶的标本。
意外的是,少年并没有睡去,他梦游般走到窗前,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他与伊克伊芙就这样相互凝望,当然,他不可能看见她隐藏着黑夜中的本体。但是,他伸出手,脸上的表情如梦似幻,喃喃说道:
“你在这里吗?”
她惊诧万分,差点后退,因为少年的手,几乎触到了她的能源核心。
“和天上那个的感觉一样……”少年缩回手,梦呓一般。
“他不可能看见……”她在心里说,认为一切只是巧合。
“嗯?你说‘不可能’?”少年睁大了眼睛:“你真的存在!你是神仙吗?”
她稍稍平静的心又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本能地一闪,退到了十米开外。
“你别走!我知道你的存在!我对他们说,他们都不相信,但是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幻觉!”少年追了出去,他对着伊克伊芙的方向大喊大叫。
她检查了自己的状态,透明如若无物,她确信自己不能被人类看到。能看到她的,除了厄诺,她想不出别的可能。但是这只是推测,她需要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如果感觉到她存在的不是人类而是厄诺,她就没必要惊慌了。她重新回到少年的面前,依然隐匿着形体,观察他,度量他。
“你是我们的守护神,对吗?”少年的感觉准确无误,他感觉到她的靠近,咧嘴笑了。看来他并不理解伊克伊芙存在的意义,但他似乎与伊克伊芙的能量发生着共鸣,所以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恐怕我是来见证灾厄的。”她想到即将到来的雪崩,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灾厄?有灾厄要降临吗?什么灾厄?”少年急切地追问。他甚至能听见伊克伊芙的心声。
她沉默着。她的目标只是厄诺。她不会救人类于灾厄,这是对他们的干涉。
“不管什么灾厄,你一定会庇护我们的,对吗?”少年没有得到回应,但他自有他乐观的想法。
伊克伊芙当然不会受到少年一厢情愿的想法影响,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雪崩会不会是因为她构造高维空间时巨大的瞬发能量引起的。如果如此,她已经干涉到了人类生活,那么,她需要修正这一切。
她并不确定,她需要做出抉择。
“雪崩将至。”她将这个意念传递给少年。她无法做得更多,剩余的能量不足以阻止灾难。
好在少年并没有坐等她消灾解厄,他挨家挨户叫门,向族人示jing。族人虽然对少年的怪异行为早有所知,但是对xing命攸关的事还是选择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绝大部分居民,撤出了山谷。冰雪在他们身后倾泻而下,数分钟内,他们的部落被掩埋得干干静静。
雪崩给人们带来了伤痛,但是少年却成为了他们的希望。人类眼中怪异的少年变成了神的使者。伊克伊芙当然不会再给他“神谕”,但是也许是她的存在给了少年勇气,少年决定离开故土,外出为族人寻找富饶宜居的土地。
他带着族人的厚望出发,伴随他的还有伊克伊芙的目光。他把这当成了守护,他对着她的所在微笑,并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
但是这种观察与被观察并没有持续太久。
少年克服重重险阻,来到了西一区的边界,他跨了过去。那边是北三区,已经不是西一区的伊克伊芙的管辖范围。她在边界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遵循伊克伊芙之间无形的约定,放弃了对少年的追寻。
她的充实生活似乎随之结束,但是其实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如果她能够整理她数千年的记忆,她永远不会否认,之后的数十年是她最难忘的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