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叔父虽然贵为户部侍郎,自家却是寄居,平日里婶娘已经多有冷眼,此时纵然囊中羞涩,却也不好向叔父开口求助。
他身无长物,唯有一手好字尚算拿的出手,每个好友的贺礼,就都是他写的一副字,也力求多些花样,有诗词歌赋,也有扇面对联,至少心意上,他做到了问心无愧。
因自知礼轻,所以每个好友成亲,他都早早赶来,帮忙招呼客人,略尽绵薄之力。
赵子奇闻言,一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耀之兄就不要谦虚了,你那幅字我可藏好了,就等着你成了大文豪,以后子子孙孙的传下去了!”
何显微微低头,连连摆手:“惭愧,惭愧,赵兄休要再说了。”
陈丰仪见他这般模样,戏谑的道:“耀之兄,你也太对不起老师给你起的这个字了!”
何显的显字,本有光宗耀祖之意,有些张扬,若是正常取字,多半会选子谦,韬光之类,但是国子监的祭酒却道,何显为人过于谦逊,所以字也取了个同样张扬的,希望他能自如一些。
几人都知道这个典故,闻言不由一起笑了起来,陈丰仪见何显一脸的不好意思,眉毛挑了挑,拉着他的袖子,站到了侧门边上,指着外面川流不息的客人道:“你看看,那边的礼部王主事,可是连他八十岁的老母都带来了,还有兵部的陈给事,听说上个月刚生的庶女也一并带来了。”
赵子奇闻言,浓眉扬起,好笑的问道:“那八十老母也就算了,这刚出生的庶女过来,能做什么?”
陈丰仪咳了两声,手轻轻撸了撸颌下莫须有的胡子,仿着陈给事的语气,一本正经的道:“听闻府上次媳三个月前诞下麟儿,两个孩子正好一起玩,若是饿了,请贵府公子的奶娘也一并喂了就是。”
他学的惟妙惟肖,几人一起笑了起来,何显的神色却颇为古怪,心道,还不是你们一个接一个的成亲,又个个家中显要,京里的大小京官都不得不参加婚礼,听说户部那边传来的消息,不少大人的俸禄已经预支到明年的了!
说不得,这一年里都要勒紧了腰带,怕是难得吃上几回肉,能不带着一家老小来蹭饭吃么!
何显心中明白,却还是很感激陈丰仪的一番体贴之意,当下笑笑道:“明日等我成亲,几位兄弟也要早早过来。”
几人立刻七嘴八舌的应了下来:“一定一定!”“你可是最后一场了,我们一定都去!”
“等你也成亲了,接下来可就是你和丰仪二人的状元之争了,满朝文武可都等着看你们俩的好戏呢!”
几人说笑间,到了布置好的花厅里,一条条案几首尾相连,排成了两圈,中间惯例空了出来,不少人已经到了,见到他们几个,立时站了起来,众人相互之间又是一番乱哄哄的招呼,陈丰仪几人因晚到,又被罚了酒,方各自落座下来。
酒至半酣,众人开始讨论起了新婚妻子,话题却是从陈丰仪身上开始的,谁让他昨天刚刚成亲,娶的又是这城里赫赫有名的娇蛮贵女。
陈丰仪抿了口酒,砸砸嘴,眯起眼回味了下,想到自己那虎头虎脑的小娇妻,不仅觉得有趣,点点头,淡笑道:“还不错。”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赵子奇一脸好奇的笑道:“不是说你那妻子很是有趣,长姐成亲时,坐在嫁妆担子上,就是不让长姐出门么?”
这件事早已经传遍京城,管家的三姑娘也因此年纪尚幼就已经赫赫有名。
陈丰仪放下手中酒盅,面不改色的道:“那是娘子手足情深,舍不得长姐出嫁。”
面不改色的圆了过去,陈丰仪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家小老虎过门前,岳母大人吞吞吐吐的交代:“贤婿啊,我们家这个是小女儿,从小娇惯大的,有点不知世事,幸好你也不是家中老大,无需执掌中馈,只是我这女儿,却有一样不好。”
陈丰仪心道,虽然不用执掌中馈,他家母亲也压根没有给他找个家中yòu_nǚ 的打算,这权贵人家,最小的孩子,往往都被宠坏了,还是找个排序靠前的省心,只是这是圣旨赐婚,哪怕他父亲贵为一国之宰,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陈丰仪多年修养,面上自然不会有半点异样,恭恭敬敬的道:“岳母大人请讲。”
管夫人长吁短叹一番,方道:“娇娇就是喜欢攀比,旁人没有的,她可以没有,旁人有的,她一定要有!”
他那娇妻为什么会拦住长姐不让出门,陈丰仪也知道了,岳母把祖上传下来的一对翡翠玉镯给大女儿陪送了,这东西可是独一份,年头久远,本身水头就足,又一直被人戴着,晶莹剔透的,特别讨人喜欢。
管娇娇就不干了,干脆就坐在了长姐的嫁妆箱子上,死活不让长姐把那对祖传玉镯带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