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棋手更是拥有着自己的雅号,像是叶倾,她的特点就是以势压人,和她下棋,总是有一种乌云压顶喘不过气的感觉,等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却绝望的发现叶倾大龙已成,再无可挡。
同时,由于叶倾不究细节,往往又被人从小处抓住了痛脚,千里之堤轻易溃于蚁穴。
故而叶倾得了个诨号,叫做半局圣手。
半局之后,她的大龙要么已成要么被屠,反正前半局是别想从她手里占到便宜了。
说起来也有趣,梁平帝自诩英明神武,却是个臭棋篓子,旁人为了拍他的马屁,送了个雅号叫做棋帝。
叶倾嗤之以鼻,下棋的皇帝,可不就是棋帝么!
段修文的棋风有点像是绵绵细雨,叶倾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巨龙,细雨尽被它撕裂,撞碎,眼见棋局形式大好,叶倾的一条巨龙若隐若现即将腾云而起,旁边的段文斌难掩一脸喜色,越看外甥女越是欢喜。
段修文眉毛扬起,不动声色的走了几步棋。
形式顿时一变,无数的锁链从四面八方探出,紧紧的缠绕在了叶倾的巨龙身上,她竟是动弹不得!
细雨扯碎,依然是绵绵雨幕,无穷无尽!
不知何时,段修文居然已经完成了他的布局!
叶倾盯着棋盘,凝神思索片刻,一把将棋子搅乱,“输了,不下了!”
她抬头看了眼对面重新恢复了淡淡笑意的段修文,心道,都说棋品如人品,这小段状元的棋艺倒是和他的为人相符,若是给他起个棋号,就当叫做温柔的杀死你!
段文斌棋品不错,虽然后面都是叶倾代下,还是痛快的愿赌服输了,拿出那幅八美人图,摩挲许久,才恋恋不舍的交到了段修文手里。
段修文迫不及待的打开,视线在画图上巡视一番,看到叶卿的题词,不由笑道:“表妹的这位姑祖母倒是个雅人。”
叶倾脸上一烧,充耳不闻,段修文又浅笑道:“听说孝贤皇后当初的棋号就是半局圣手,我看表妹今日棋路,倒是颇有孝贤皇后的风采。”
叶倾一僵,随后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道:“不知表哥的雅号是?”
不待段修文回答,段文斌在旁一脸怨气,幽幽的道:“棋中君子,呵呵呵——”
叶倾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舅舅的怨气从何而来了,段修文的棋艺看似光明正大,实则诡计多端,什么君子,加个伪字还差不多!
段文斌一把抓住了叶倾的袖子,控诉道:“这个混球只对自己人下毒手!倾倾,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在外面和他下上一场,他惯会装相,一定不会赢你!”
一旁的段修文看着老父这等悲怆模样,不禁哑然失笑,手中扇子一合,在掌心敲了敲,笑道:“我现在就可以让着表妹,要不要再来一局?一定让你赢!”
叶倾摇了摇头,她这等勇往直前的棋风,最讨厌的就是段修文这样步步算计的下法了。
她疑惑的看向了段文斌,忍不住问道:“那舅舅怎么不在外面和表哥下?”
段文斌连咳数声,依然没挡住段修文带笑的声音:“你怎么不问问你舅舅的棋号?”
叶倾眨了眨眼:“是什么?”
段修文大笑出声:“千年君!一局下上千年的千年君!你想想,若是在外面下,那一帮观棋的不是郁闷死了,哈哈哈哈!”
叶倾瞬间明白了过来,不仅有些同情的看向了段文斌,“那岂不是很少有人和舅舅下棋?”
一句话正中靶心,段文斌老脸微红,重重的咳了两声,“倾倾啊,时辰不早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叶倾忍笑告退,她身后,段家父子重新摆好了棋局,段文斌一棋敲下,眉头紧锁的道:“看来那位忍隐这么多年,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段修文似笑非笑的旋转着手里的棋子,淡淡的道:“无妨。”
段家的客房安置的很是温馨,一看就是专门给女眷居住的,梳妆台拔步床,连胭脂水粉都一应俱全,至少从礼数上,舅妈付氏真是无可挑剔。
叶倾洗漱过后,换了身轻薄的小衣,爬上了床,锦被明显是白日里晒过的,倒是比定国公府还要精心了。
叶倾躺在床上,珍珠坐在床脚,手里拿了把雪蚕丝的扇子,轻轻的给她扇着,翡翠把一大盆冰摆在了墙角,两个丫鬟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吵到了她。
叶倾却没睡着,心里盘算起今天和舅舅一家见面的事儿来,这也是她当皇后那些年养成的好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