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默然,段修文倒是心细如发,连这点都想到了。
段修文画完了这幅画,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卷起来交到了笔直站在一旁的段修元手里,又随手抽了一张空白卷鞋,同样交给段修元,嘱咐道:“午夜前用这幅图把蔓娘手里的图替换掉,天亮前,再用这幅空白的把这幅替换掉。”
段修元郑重应道:“放心吧!”
仿佛知道叶倾心中疑惑,段修文又好脾气的主动跟叶倾解释:“小孩子都比较好奇,蔓娘睡觉前能忍住,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一定会忍不住偷看一眼。”
叶倾不禁拍案叫绝,这样三幅画相互替换,在段蔓娘看来,可不就是牛吃草,牛完了草,牛跑了么!
一旁的段文斌已经叫了管事进来,吩咐道:“不拘你用什么法子,去弄只牛来,明天早上天亮以前,我要它出现在姑娘房前!”
叶倾大是眼热,这段家三父子一起动手,只为了哄小女儿开心,真的很让人嫉妒。
同时,还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很久以前,当她还是叶卿时,当她和段蔓娘差不多大的时候,她也是受到了父兄的万般宠爱。
可惜,为了那杀千刀的皇位,父亲兄长一个接一个的战死,只换来了一个世袭罔替的定国公的爵位。
想到早逝父兄,叶倾的眼圈微微泛红,段修文看在眼中,只当她小女儿心思发作。
段修文不动声色的到了案几前,凝神片刻,提笔挥毫,转眼间又得了两幅新的水墨画。
吹了吹,段修文含笑把其中一幅塞进了叶倾手里,“来,给你。”
叶倾看着手上牛吃草的水墨画,哭笑不得,这人把她当成小孩子哄了么!
待看向段修文手里的第二幅水墨画,叶倾不由扑哧一乐,那上面的老牛双足立起,两个前蹄做飞扑状,一张牛嘴咧开,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居然在卖弄****——
叶倾难抑笑意,抬头看了段修文一眼,段修文两眼闪亮,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叶倾一怔,这表情她见过许多次,每当梁平帝又掏弄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哄他的爱妃们欢心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叶倾笑容一敛,不动声色的把手里的两张画纸叠了起来,悄无声息的送到了袖子的暗兜里。
她当皇后就养成了这么一个臭毛病,到了她手里的东西,甭管好坏,就没有再吐出去的道理。
段修文笑眯眯的把叶倾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道,表妹果然恋我至深,不过随手画的小玩意,也要仔细收好。
叶倾不理会站在身前的段修文,调头看向坐在上首的段文斌,“舅舅方才不是说,有话和我讲么?”
段文斌挥挥手,示意身前的管事退下,看向了叶倾,正色道:“倾倾,前些日子的事情,舅舅也都听说了,我当时以为你和护国将军府的婚约还要继续,就没有插手,昨天,那林家可是上门退亲了?你如今给舅舅一个准信,和林栋的婚事,还要不要继续了?”
顿了下,段文斌补充道:“舅舅不是定国公府那帮不靠谱的玩意,你有什么想法,直说无妨,舅舅给你做主!”
说话间,段文斌的视线始终落在了叶倾的脸上,看到她脸上的疤痕若隐若现,心中暗叹,他妹妹早逝,就留下这么一个骨血,他可不能坐视不理。
叶倾马上明白过来,舅舅这是要给她撑腰了,长辈这么旗帜鲜明的表达态度,做晚辈的也要展现个姿态出来。
她立刻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应道:“那林家恐非良配,叶倾绝无可能再嫁入林府。“
段文斌一拍桌子,叫了一声好:“好!“
他哼了一声:“那林栋的嘉奖还没下来,这些时日,兵部和吏部一直在打着口水官司,我明天就给他们添上一把火!“
以前坐山观虎斗,不过为的是外甥女终有一日还要嫁进护国将军府,若是把事情做绝,将来亲戚不好见面,现在却是没这个顾虑了。
段修文慢慢踱步到另外一张椅子前坐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笑道:“怕是不用爹爹出手了。“
段文斌狐疑的看着他:“此话怎讲?“
段修文抖手打开了手中折扇,轻轻扇动了两下,瞥了眼叶倾,含糊的道:“上面那位要拿林栋杀鸡儆猴呢,林栋这小子骨头硬的很,软硬不吃。”
段文斌眉头皱起,“如此倒是不好淌这趟浑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