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视完潼关城防,张训便要让出府邸,请李曜入住,却被李曜摆手制止:“关内必有汴州细作,这防御使府仍是你先住着,至于方才你随某巡阅之事,对外便宣称是朝廷派人来查巡守备即可。”
张训闻言微微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那右相您……?”
李曜颇无所谓地笑道:“随便安排一处住所便是。嗯,馆驿即可,你就按照……兵部侍郎的规格安排。”
这下张训完全明白李曜的用意了,点头道:“右相放心,末将即刻安排。”
李曜微微颌首,又道:“听说,此前朱温曾派说客前来,被你打发回去了?”
张训早知李曜定然会知晓此事,心中不由微微一紧,但见李曜面色平静,看似并无不悦,这才稍安,点头道:“正是,朱温派司马邺前来说项,欲意赚开潼关,驱兵直入关中。”说到此处,他悄然瞥了李曜一眼,才继续道:“他只道末将曾是王郎君旧将,在右相麾下必受排挤,故而行此下策。嘿,他却不知右相贯来公允,对我等蒲州旧将全无外心,训虽莽劣,焉能不知?自不能遂了此獠之意!”
他这话,前半段是毫无疑问的,后半段多少有些自表忠心的意思在里头,不过李曜明白归明白,该说的话可半句不会少说,当下便满脸欣慰,勉励道:“某自问一贯待人以诚,军中之事,虽律例最多,规矩最严,但由你来把守潼关这国朝门户,某是信得过的,朱温遣使前来,也不过自取其辱,由得他去便是。”
张训见李曜这般说了,顿时心中大定,谈性渐起,道:“此前某得右相密令,被告知此番右相将使天下随之起舞,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却不知右相今日前来,是否已然准备击破朱温,直取汴州,为我大唐消弭患难?”
李曜闻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但最终却是摇了摇头,哂然道:“如今还算不得天下随我起舞……这出戏的高-潮,还在后头,如今出场的,不过是几道开胃菜罢了。至于这潼关外的朱温,打是肯定要打的,但现在……却还不着急。”
张训哑然片刻,惊疑不定:“如今江东二虎相争,汴州后院起火,凤翔四处漏风,成都混水摸鱼……这还不算正餐大菜么?”
李曜笑得越发神秘,摇头道:“不算,不算。”他见张训一脸诧异,也不故意隐瞒,便大概解释几句:“朱温威服河北不假,但河北历来武风极盛,刘仁恭又是个天生的白眼狼,朱温大军既走,他岂能安于幽州一隅?王师范虽地止一镇,兵力却足,绝非朱温随意派遣一支偏师便可降服的对手。而河北一旦生乱,尤其是魏博如果有险,朱温未免北上的桥头堡丢失,又岂敢不救?”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又道:“至于那四处漏风的凤翔,实非某眼中大敌,如今国宝已得我细细告之计略,更会同存审、嗣昭、嗣源三位兄长,李茂贞反手即可剿灭。而那混水摸鱼的‘贼王八’王建,他自以为能趁我与李茂贞缠斗之时白取一座兴元城,真是痴人说梦!我李正阳用计,什么时候能给人白送这么大的一块肥肉?到时候,不仅要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为将来计,此番我还要趁势拿下利州。”
张训听得李曜要拿下利州,顿时眼前一亮。须知自汉中由阳平关故道入蜀,遇到的第一道防护即为利州。由利州可西趋剑阁,也可向南迂回阆中而出剑阁之后。所以,李曜如果打算有朝一日大军入蜀,则利州实为首要之地,必须拿下,而且越早越好。利州在手,可以同时威胁剑阁和阆中两个方向,令王建左右为难,若能使他分兵,则无论主攻哪一路,都能让对方兵力难以聚集。反之,王建就算丢了兴元,只要利州在手,仍只须全力固守此处,李曜除非有空军,否则也只能强攻强取,其难度顿时就大了不知多少。
其实就算加上河北、关中西南甚至巴蜀,这天下也还没有完全随着李曜起舞。但李曜绝非是个好为大言之辈,他既然早已说了要天下随他起舞,又岂能无的放矢?
他方才说,如今都还不算正餐,却绝口不提正餐究竟是什么,只是因为有些话不好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