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讨厌出现于人前,所以事事低调,却恰恰有这么多人不肯放过他。她一边重拨他的手机,一边读着那些苏念衾刻意遗忘的往昔。
三个月就被送往c城福利院;七岁才被苏家领回去,其间从福利院出走三次;十五岁时母亲死于空难;成人后一直从事盲文的翻译工作,并且在残疾学校任教,三年前接受家族生意从商……
一点一滴,都被一一无情地披露出来,有些事情连桑无焉都是第一次知道。她读着读着眼眶开始潮湿,无论怎么重拨,听筒那边一直是占线的忙音。
报纸上的照片,不知道是何时照的,大概是什么晚宴上,苏念衾穿得很正式,他正好回头的一刻被摄影师捕捉到,眉目是他对外人一贯的漠然,眼神空洞。
此刻,她听到手机好像在卧室响。她放下座机电话跑去拿手机。
刚接通,苏念衾迫不及待地问:“无焉,家里的电话怎么老占线。”
听到他的声音,桑无焉的泪落下来:“念衾—”
原来,他们两个人都在同时不停地拨着对方的号码。
“无焉?”苏念衾焦急地叫她。
“你好吗?”
“我没事。”他答。
“我也很好,宝宝很乖,刚才还我肚子里打了个滚。”她说。
“你一个人?”
“还有张阿姨,她刚刚买菜回来。”
“你在家不要开门,把窗帘拉好,电话线拔了。晚上我回来接你。”他现在有了一个必须要保护起来的人,所以自然地坚韧了许多。
“念衾,你真的很好吗?”
“别担心,我会让这事马上过去的。”语气里有种让人信服的坚定。
“我怕你难过。”桑无焉说。
“有了你,我就不难过了。”
“对于那些过去,你本来就不应该难过。越是不堪回首越是说明你以后理所应当得到幸福。”
“无焉……”他顿了顿,“对不起。”
很多事情他老早就想告诉她,但是一直拖延着,如今却让她用这么一种方式来得知。
“第一次听你对我道歉。”
苏念衾有点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
“念衾,我会给你幸福的,把以前所有被你错过的幸福都补偿回来。”
听见外面有喧闹声,桑无焉拿着电话起身一看,发现在不知觉间栅栏外面竟然来了不少记者,个个都朝里面探头。她心中顿时紧张,急忙按照刚才苏念衾交代的话将所有窗帘都拉了起来。
“好了。”
她身体沉得很,动一动就有些喘,完毕之后不忘向丈夫汇报。
“你请张姨去把门窗全部锁上。”他又交代。
“她在厨房做午饭,不打扰她。这点小事我行,就当锻炼身体了。”
“你小心点,要不先把电话放下。”
“没事儿,我强壮着呢。”她笑,然后一一去查看窗户和门锁严实了否。
苏念衾在电话里,听见她气喘吁吁地爬上楼,然后哎呦了一声。
“怎么了?无焉?”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惊慌地问。
“没什么,故意吓你的。”她嘻嘻地笑。
另一头的苏念衾原本还想说什么,却被人打断,不得不挂了电话。
桑无焉挂了电话,缓缓地坐到楼梯上,揉了揉腰。刚才她不小心在扶手上蹭了一下腰,有些疼,却不敢告诉他。
经过各种媒体记者的轰炸,他已经被搞得筋疲力尽。若是以前他完全可以冷眼旁观置之不理,但是此刻,他还代表着整个苏氏企业。作为掌舵者,他不能做出丝毫损害集团形象的事情。
苏念衾脸色惨白,连声音都沙哑了。他靠在车子后座的椅背上,双手揉着额角:“我要回家。”
“那边堆了很多记者和歌迷。”小秦担心苏念衾一出现就无法脱身,也真怕他撑不下去。
“无焉在家里,她不能没有我。”
苏念衾极其疲惫地闭上眼睛,其实有时候这句话几乎可以变成:他不能没有她。
事情由小秦安排,另一辆车带了好几个人去接桑无焉。然后车从高速公路路口绕了好几次才躲开后面的跟踪。
两辆车约好在一条僻静的巷道碰头。
桑无焉打开车门看到里面合眼假寐的苏念衾。
“念衾。”
他听到她的声音后,一掩方才的疲惫,在嘴角缓缓绽开一抹笑容,张开双臂:“无焉,让我抱抱。”
“你吃饭没有?”桑无焉坐在他怀里。
苏念衾微笑着摇摇头。
桑无焉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盒,打开来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
“有一点煳,但是还不至于喝不下去吧。”桑无焉解释。
苏念衾头一次一点眉头都没有皱就喝了下去。
“好喝?”
苏念衾不说话只是随即吻了她。
那个吻深深的却格外温柔,米粥的味道残留在苏念衾嘴里。还是有很大的煳味,而且味道太咸,桑无焉在心里总结。
热吻中,苏念衾捉到桑无焉的手,摸到无名指上空荡荡的,于是缓缓放开她的唇,问:“戒指呢?”
“出门前洗脸时取了就忘戴了。”她急忙解释,实际上她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那个戒指,却又不敢说。
“戴上去就不应该老取下来,你记性也不好,万一弄丢了,我顶多再去为你买一个,可是你自己又会觉得不吉利。”以前苏念衾见她不戴戒指总是会大发雷霆,这一次居然没有生气还跟她和颜悦色地讲道理。
暴君也有讲道理的一天,这倒叫桑无焉有点无所适从,完全像只犯了过错的小猫,没有半点反驳。
“我们要去哪儿?”
“可以去酒店。”
桑无焉建议:“要不我们回你以前住的那套电梯公寓吧,我不喜欢酒店。”
苏念衾点头,她说什么都好。
“小秦说你很累,你闭着眼睛休息会儿。”
“睡不着。”一合上眼睛全是白天乱七八糟的事情。
“要不我给你唱支催眠曲。”桑无焉坏坏地眨眼。
“怕是会做三天噩梦。”
“嗬,苏念衾,你这么没口德。”她龇着牙去咬他。
苏念衾摸着她额前刘海沉沉地笑出声来。
“原来念衾的妈妈是坐飞机遇到意外的。”
“嗯。遗体都没有找到,墓地里是个空穴。”苏念衾淡淡说。
“难过吗?”
“自从有了桑无焉,就再不难过了。”
“我想听你有空的时候亲口把以前的事情说给我听。”
“好。”苏念衾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