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苏先生,toro的彭小姐来电话。”
“说我开会!”苏念衾又一次隐忍地重复。小秦一边翻资料一边想,老板的耐性提高了。
再过了三分钟:“苏先生,toro的彭先生……”
“说我开会!!”苏念衾有点不想再忍。
那位秘书看到苏念衾阴森的脸色,有点怵怵地继续小声说:“彭先生说有位桑小姐出车祸了让您去一趟。”
苏念衾倏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砰”的一下应声倒地。
(2)
“我只不过擦了点皮,还要在这里等什么。”桑无焉坐在急诊室的板凳上。
彭锐行神秘地让桑无焉将手机关掉,笑笑:“我刚才救你一命,顺便帮我做个实验。”
“什么实验?”
“验证苏念衾对待爱情的态度有多迅速。”彭锐行一边说一边对刚才的电话进行解释。
“你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桑无焉头真的开始痛。
“看着你很痛苦的样子,帮你一个忙。也是帮我老姐一个忙,让她趁早死心。”彭锐行看了看表,“过了十分钟了。你一会儿可以冷静地观察他的表情,从而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乎你。”
听了他的话,桑无焉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期待。
十分钟,
二十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前来就诊的人来来去去,苏念衾一直没有出现。桑无焉的心开始慢慢地低落下去。
“走吧,”桑无焉终于有点绝望地站起来说,“不过,还是谢谢你。”她从未想过彭锐行是如此可爱的一个人。
彭锐行说:“再等等吧,这个时段堵车很严重的。”
桑无焉摇头,与其在这里等待宣判不如先行离开,不去面对那个残忍的结果。她一直都喜欢逃避。
这时,彭锐行接到电话。
“喂—”
“彭先生。”苏念衾竭尽全力地抑制住颤抖的声音说:“你至少应该告诉我是哪家医院。”
彭锐行一拍脑壳,他把这个给忘了。
“无焉。”他一转身去叫桑无焉,却发现人去椅空。
方才苏念衾接过电话时,电话已经挂了。彭锐行没有说清楚,又打的是公司座机。苏念衾一面让小秦查询本市所有医院收容的车祸伤者,一面找彭丹琪打听彭锐行的手机号码。如此耽误了半个小时。
稍许之后,苏念衾像风一般地赶到,在走廊上碰翻了多个送药车。
彭锐行垂着头,对他解释了一翻,心里在琢磨苏念衾会不会给他一拳头。没想到苏念衾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揉着额角说:“没事就好。”惊慌的神色还未完全褪去,残留在上显得格外憔悴。
车到了医院外面的交通主干道上,苏念衾被吓得苍白的脸色还未恢复。小秦看到人行道上的女子,说:“是桑小姐。”
苏念衾立刻直起身体:“停车!”还没等车停稳,他就直接开门下去。
“苏先生,这是路中央,危险!”小秦急忙大喊出声,也来不及制止。
苏念衾恍若罔闻,径直走了几步。
“无焉—”他喊。
旁边车道上冲过来的一辆皮卡立刻紧急刹车,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司机红了眼,从车窗里冒出头来骂:“走路长不长眼睛!”
桑无焉听见动静一转脸便看到车流中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
“苏念衾!”她几乎是尖叫,“你不要动!”
苏念衾听到她的声音,更加确定了前进的方向,继续走过来。
“叫你不要动!”桑无焉焦急地喊,即刻从栏杆那里翻过去,躲过一辆出租车一把拉住他,紧紧拽住,然后小心翼翼地带他回到路边。
“你!”桑无焉急极,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你知不知道会死人的!”她恼怒。
苏念衾第一次没有和她对怒,却忽然柔和地笑了,伸手摸到她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颊:“能听到你活蹦乱跳地骂人,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桑无焉一怔。
他的脸上在微笑,但是嘴唇却因为慌乱而惨白,手心全是冷汗,而且在禁不住地微微发抖。他不是为刚才自己的生死,而是仅仅由于彭锐行的那个恶作剧的电话。
他们捉弄了他,他不但没有一点生气,反倒很庆幸,庆幸桑无焉完好无损。
桑无焉有点内疚地将脸埋在他的掌中。
“对不起。”她忍不住道歉,然后依恋地磨蹭了一下他掌心的纹路。
“你的额头……”苏念衾感觉到她脸上贴的一块纱布。
“刚才擦破的。很小很小很小的伤。”桑无焉带着他的手指去摸了摸。
(3)
小秦从下一个路口下车,然后步行过来。
“谢天谢地,我以后再也不敢在车上叫桑小姐这三个字了。”小秦说。
桑无焉替苏念衾对小秦说了声抱歉,不好意思地笑笑。
苏念衾还在留恋她头上那块贴着纱布的伤,指腹在上面反复轻轻地摩擦,完全不顾这是在上下班高峰的人行道上。
从那一刻起,在旁边的小秦才发现原来苏念衾竟然也能做一个异常温柔的男人。
他说:“无焉,你知不知道你对我很重要?”苏念衾的话与喇叭和发动机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在灰尘扑面的环城干道边。此刻车流汹涌,行人却很少。
桑无焉突然被他感动了。
但是她却强迫自己在他的温柔包围下冷静下来,然后问:“比余微澜还重要?”
苏念衾的手即刻僵冷在她的额前,许久都不知怎么开口说话。
那个场景,好像又回到三年前,她问:“要是我和余微澜都掉到河里,只能救一个,你先救谁?”
他们两绕了好大的两个圈,本来以为过去这么多个日夜彼此都成熟了,可以完全接纳对方,结果临到最后才发现还是在原点。
桑无焉垂下脸,淡淡地说:“我要回去了,家里有事。”她答应了桑妈妈要回家吃饭。
苏念衾忙说:“我……我们送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然后她强装笑脸朝两人告别。
李露露劝她说:“其实能做他心中占第二重要地位的女人也不错。”
桑无焉回家把话说给程茵听。
程茵火大地说:“什么第二不第二的,胡扯!”桑无焉知道,程茵不是对李露露有意见,让她真正生气的是另外那个人。
所以睡觉之前,程茵还不忘骂了一句:“tmd苏念衾,什么东西!”
第二天,几家电台联合起来办一个关于城市的话题。总监说请来一位a城的著名主持人,桑无焉觉得会不会是聂熙,于是还没到上班时间就跑到电台去,结果不是。
桑无焉有点失望。
从一件事之后,她和聂熙之间远不止前辈与后辈的关系了。
后来过了很久,在一次交流会上她又见到了聂熙。
聂熙当时看见她连问:“你俩怎么样了……”还有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晚上,桑无焉接到她的电话。
“我不好意思当面对你说,我很后悔我当时对你讲的那些话。我好像是一个罪魁祸首让你们分散了这么久,也让念衾痛苦了这么久。”
“不是的。这怎么能怪你。”
聂熙在无线电的另一头苦笑:“因为我那么直白地告诉你,我是有私心的。所以我内疚。哪知无论是没有了余微澜还是失去了你,他依然不会选择我。”
“那么熙姐,你觉得我们俩相比谁比较幸运呢?”桑无焉轻声问。
聂熙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做你。毕竟你还有机会,而且说不定只是你误会了,也许他已经忘记她了。”
桑无焉笑得有点落魄:“只要他爱上一个人,或许是敢于在别人面前承认他爱她,那么就绝不是误会。他就是那样的人。我们都知道。”
他从不骗她,也不会说些匪夷所思的花言巧语来讨她欢心,好像在他看来做不到的事情就不应该承诺。但是后来,桑无焉才发现被爱的人骗其实是件很幸福的感觉。
而苏念衾不是。
因为有余微澜,所以苏念衾对他的过去只字不提。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种回避方式。
电话的最后,桑无焉问:“她还好吗?”
“你说念衾?”
“不。”桑无焉立刻否认,她从不敢再打听他的任何消息。
聂熙显然明白这个“她”是谁了:“很好,丈夫从生死线上躲过一劫,更加恩爱。她是个有本事的女人,本来一个支离破碎的家现在被她打理得不错。”
当她昨天再次在苏念衾面前提到余微澜的名字时,苏念衾竟然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额头上摔出来的伤,其实并不轻。她当时第一回尝到什么叫头冒金星。又去医院换药,这次改贴了一块小一点的ok绷。再次路过那家精品店的时候,桑无焉掏干了钱包,忍痛将那套情侣毛衣买了下来。那个店员很热心地说:“要是男朋友穿上不合适的话,可以拿回来换的。”
桑无焉苦笑,也许它永远只有被自己挂在衣柜里的命运。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将脸贴着毛衣,它是羊毛与兔毛混纺的所以触摸起来感觉很好,很像苏念衾为数不多的温柔神色。一想到他,不知不觉间,桑无焉又落下泪来。
他们都不懂,但是她知道。倘若苏念衾说爱那便是爱,那种爱是尾生抱柱,可以海枯石烂;若他说不爱,那真的就是不爱。但是对余微澜的这个事情上,他总是一再回避,怎么不让她难过。
晚上她带了桑妈妈做的水煮鱼回去,放在微波炉里弄得热气腾腾地给程茵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