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摇头道:“送的太晚,感染严重。本来清理zǐ_gōng 就可以,结果弄得切除。这种手术除了我们院长,我敢说全国,甚至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能做的。”
辅仁医院的院长曾是晚清政府派出的第一批留学生,国外早在七十多年前就已经掌握了zǐ_gōng 切除的技术(备注:资料核实,1855年已有zǐ_gōng 切除手术的记载),只是国内可操刀者还寥寥无几。杜衡也算命大,冥冥中捡了一条命回来。
医生再说什么,赵石南已经完全听不到,所有的声音全都飘出了脑海之外。锥心刺骨的痛像浪潮一样袭来,跟着的双叶红着眼圈喃喃道:“什么时候有的呢,少奶奶都不知道啊----”
杜衡还在昏迷着,双叶跑过去看着杜衡,依旧是没有生气的脸,没有血色的唇,赵石南看着病床上那个瘦弱的身影,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处,他伸出手去想抓住杜衡,却又像被刺了一样收了回来。只是麻木的看着杜衡被推进了病房。护士忙碌的身影,双叶跑前跑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像在梦境里一样不真实。
仿佛一块巨石压在了胸口,赵石南喘不上气,他跑出了医院,对着门口的树狠狠的一拳一拳砸了过去,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直到树上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得痛。这个世界,都他妈疯了。
过了许久,赵石南累了,无力的回了医院里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头,手上的鲜血还在滴滴的往下滴着,他也没有知觉,昨夜的事排山倒海一样的袭来:杜衡从赵凌泉的怀里迷迷糊糊的站起来,徐师长的人马从天而降,要把自己当做革命党去抓,杜衡的挺身而出,自己的愤怒,凌泉的疯狂,杜衡的哀号,孩子的血-----都要把他撕裂。他痛苦的抱住了头,像一只被剥了皮的兽,痛的都没法舔舐自己的伤口。
他和杜衡唯一的孩子,就这样还没成了人形,就没了。他忽然心里隐隐的痛,那个孩子,是他的吗?这个念头刚出来,杜衡偎在他怀里浅笑的样子又浮现出来:“想好给孩子叫什么了吗?”那样的笑靥,怎么又会是伪装?赵石南狠狠扯着头发。
忽然一个护士站到他面前说着:“先生。”赵石南抬起了血红的眸子,把护士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两步,怯怯的伸手递给他一个镯子:“这是方才从你太太手上摘下来的,做手术不方便。她现在还没醒,交给您吧。”
赵石南木然的伸手接了过来,随意的塞进了袖子里。
赵石南就那么坐着,看着一双双脚在面前走来走去,走去走来,渐渐的从多到少,到稀稀拉拉。偶尔耳朵里传来双叶欣喜的叫声“少奶奶醒了。”他的心震了一下,也仍然不想动。
又过了很久,冬桑在一旁小心的说着:“少爷,先回去吧,少奶奶刚才醒了,又睡了。”
赵石南站起身,对冬桑说了句:“我回铺子里,有事叫我。”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那个宅子,对他而言已经沉重的无法承受,他不想回去。
到了第二天上午,杜衡终于悠悠的彻底清醒,全身鞭打过的伤痕还在抽痛着,而腹部的疼痛更是钻心一样彻骨,不禁皱着眉头。
双叶看杜衡醒来,抹了两把脸上的泪,扯出个笑:“少奶奶,身子还疼吧?”
杜衡缓缓抬手抚着小腹,咬牙抽着气:“这里好痛。”
双叶犹豫了半天,还是怕杜衡伤心,只好哄着:“那里伤的厉害,医生给缝住了。别崩了伤口。”这是护士教给双叶的,双叶记得清楚。
杜衡点点头,喘了口气,艰难的问着:“少爷呢?那些人有没有再找他的麻烦?”
双叶的眼圈又是一红,咬唇说着:“少奶奶,你还是管管自己吧。少爷很好,在铺子呢。”
杜衡凄然笑笑,她怎么能不关心他?只要能救他,这样又有什么要紧。虽然那一鞭子一鞭子的抽在身上很疼,心里更疼,但是那时的情景,那么多人看着,于情于理,赵石南发怒都是应该的。若是毫无反应,只怕也躲不开那些人的眼睛。只是事后不知又要费多少唇舌向他解释。
双叶安顿好杜衡,让外头的冬桑出去买了些粥回来喂杜衡吃了。杜衡精神不好,吃完又迷迷糊糊的睡了。
赵石南把自己关在铺子里整整三天没有出门。第四天豺羽有些担心,问着:“少爷,今天约了东城的李老板谈下批面料一起雇人运来的事,您该准备准备了。”
里头没有动静,就在豺羽急的来回踱步的时候,门吱呀的开了,赵石南从里屋走了出来,胡子拉碴,眼睛血红,对豺羽冷冷的说着:“不去了。”
豺羽有些疑惑:“不去?可是——”
“不去!没听到?”赵石南的声音凌厉了起来,瞪得豺羽不敢再多言。
赵石南问着柴掌柜:“账簿子拿来。”柴掌柜把账本递到赵石南手里,他翻了翻吩咐道:“来了货的,尽快安排人都送过去,没有到货的,按三倍的定金返回去。铺子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