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庆突然唱起了融入他们血液中的军歌,百余名将士便一起跟着高唱起来。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一百多伤痕累累,全身浴血的将士,跟着他们的主帅,冲到了敌阵之中。
明明他们已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漫山遍野的官军却退却了……明明已经被他们蹂躏了一夜,明明恨不得把他们撕成碎片。可这一刻,看着那一张张满是血污的面孔,听着那熟悉的军歌,官军将士却举不起刀,下不去手……
他们踉踉跄跄的前进,官军的阵线便缓缓后退。这一幕,看得在阵前的杨荣不寒而栗,内战无义战,军心难揣测,就是这个道理!
“放箭!射死他们!”杨荣挥舞着天子剑,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在他接连砍倒两名迟迟不肯动手的官军后,稀稀拉拉的箭支终于飞了出来!
许怀庆和他的兄弟们纷纷中箭,却依然挺立在那里,高歌不止: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继续射!”杨荣声色俱厉的催促弓手们继续射击,箭支越来越密集,许怀庆他们每个人都身中十几,甚至几十箭,终于接连倒地。
许怀庆将宣花大斧插于地上,强撑着不肯倒下,在那里拼命高唱道: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直到心脏中了致命的一箭,他终于失去了全身的力量,松开握住斧柄的手,仰面轰然倒地。
倒地的刹那,他分明看到,从通州方向逃窜的一队狼狈不堪的官军,为首的分明是李贤!
许怀庆僵硬的脸上,绽出了欣慰的笑容。安心的躺在众袍泽兄弟的尸首旁,他看着渐渐发白的天空,用喉咙挤出最后一丝歌声: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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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正是杨荣不顾一切亲自上阵,围剿许怀庆之时,王贤的大军已经悄然摸到了通州城外。一路上的官军斥候不计其数,却被锦衣卫的高手一个不漏全部解决掉,甚至连闲云道长,都亲自出马去袭击那些斥候,总算没有引起城外杨荣和城内李贤的注意。
夜风中,王贤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通州城,又转头看看远处十余里外,依稀可见的火把点点。他和部下们知道,那里是杨荣围剿许怀庆的地方。若非因为许怀庆彻底激怒了杨荣,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西面,王贤他们是决计不可能有机会悄悄摸到通州城下的!
张义等人含泪西望,久久不能回头。王贤却已经转过脸来,看着一旁的吴为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跟杨荣见面不多,对他的样子印象不太深……”吴为眉头紧锁道:“只能做到七八成相似。”
“那就够了!”王贤点点头,沉声道:“行动吧!”他们现在就在通州城外,方圆十里的范围有十几万官军,随时都可能被发现,一刻也不能耽搁!
“是!”吴为和莫问应一声,两人便一个脱掉了盔甲,一个摘掉了头盔,周遭的众将士也纷纷丢盔弃甲。不少人头上缠了带血的纱布,有的装成了瘸腿。有的趴在了马背上……转眼之间,一支百战之师就化身为一群残兵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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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灯火通明,城上城下亮如白地,数万守军严阵以待。城外杨荣在激战,丰城侯李贤和户部尚书李昶自然丝毫不敢大意,两人彻夜不眠,在朝京门城头远眺西面的战场,只见那些星星点点的火把到处乱窜,完全看不出杨学士所言的列阵森严……
斥候更是不断疾驰到城下,将坏消息禀报城上。因为城门关闭,斥候进不了城,又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情况,也没必要放吊篮那么麻烦。所以,斥候都是在城外用喊的:
“报!敌军击溃了北路军,直插西北军侧翼!”
“报!西北路军阵型被横向击穿,陈副都督阵亡!”
“报!东路军遭到袭击……”
“报!西路军遭到袭击……”
“报!西南军……”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上城头,让通州守军全都心惊胆战,暗道:‘镇国公的jūn_duì 怎么这么厉害,五千人就能把阁老九万人揍得屁滚尿流,这要是等他大军杀到,这仗还打个屁,直接投降得了!’
“部堂,情况不妙啊……”李贤看着自己的本家,顾不上幸灾乐祸,苦着脸道:“咱们的兵力可是人家二十倍,这仗还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