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有长成也是一个男人,再说时下的男女都早熟,小布从一开始的羞涩到现在毫不犹豫地点头,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听了他的话,几个汉子哈哈一笑,惹得旁边车队的人也跟着哄堂大笑。
黑皮越发得劲儿了,大着嗓门儿嚷嚷,“兄弟们,哥给你们唱支歌儿解解馋怎样?”
“唱唱唱!最好唱那如意楼里小娘唱的歌!”
“没问题!”
在此起彼伏的大笑声里,黑皮站在马车上,捏着嗓子拉了唱腔。
“五月端午是我生辰到,身穿着一领绿罗袄,小脚儿裹得尖尖翘,解开香罗带,剥得赤条条,插上一根梢儿也,把奴浑身上下来咬。”
“哈哈哈……唱得好!”
他明明是一个大老爷们儿,学着姑娘家的忸怩样子唱来,着实好笑,不仅取悦了风尘仆仆的一群人,也把夏初七逗乐了。一支曲子完了,大家伙又起哄,让黑皮继续唱。黑皮是一个兵油子,也不害臊,得了些滋味儿,学着如意楼里姑娘的调调,比着兰花指,捏着嗓子又唱了起来。
“荷叶上露水儿一似珍珠现。是奴家痴心肠把线来穿。谁知你水性儿多更变。这边分散了。又向那边圆。没真性的冤家也。活活的将人来闪……”
他唱得起劲,一群辎重兵士抱着肚子疯狂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原本低垂着头的夏初七,却突然发现不对味儿了。众人的笑声扭曲一下,戛然而止。
“别唱了!前面还有十来里地就是潍县,到青州府地界了,大家担着点心。”
来人的声音很温和,也很熟悉,夏初手心捏得死紧,心里有点发虚。
这人正是魏国公府的小公爷夏常。
这次北伐洪泰帝任命夏常领辎重营的事务,虽然只是一个“后勤指挥”,但他天降大官,没有经历过行伍生涯,在老兵油子的眼里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说话也就放肆一些。
“小公爷,我们都晓得了,兄弟们讨个乐子罢了。”
夏常骑在高头大马上,看一眼四周的兵士,声音低沉了一些,“不要掉以轻心,这一路上,南逃的流民越来越多,前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
“是,指挥使大人!”有人嗤一声,有气无力地叹,“可这前方在打战,肯定有流民南逃。要是不逃,那就奇怪了……”他没有明说,那字里行间的意思,却有一点讽刺夏常没有见识。
夏常按着腰刀的手紧了紧,似是有些无奈。可不等他说话,一阵“嘚嘚”的马蹄声便敲响在烟尘滚滚的官道上。远远一声“报——”,接着,一个身着轻甲的兵士跳下马来。
“指挥使大人,大将军王有令!”
他递上一封火漆封缄的印信,夏常蹙着眉拆开,看完了吩咐那人。
“劳驾兄弟回去禀报殿下,辎重营定会按时到达。”
那飞驰的骏马离开了,众人再没了唱曲的心情。
就在辎重开拔的第三天,赵樽带领的北伐大军就赶到了前面。辎重部队虽然“先行”,可粮草军械都是负重物资,行军的速度比起他们慢了不少。
就在五天之前,晏二鬼带领的先锋营,已然到达与北狄对峙的蓟州。五千人的先锋营收编了蓟州总兵马朋义的残余部队,拿下蓟州城外的下仓镇。赵樽的主力队伍是于三日前到达下仓镇的。大军到达,未等驻防,便一鼓作气拿下了蓟州。
迟疑片刻,夏常看着官道的方向,扬了扬手,高声道:“将士们,大将军王有令,我等必须在天亮前到达青州。大家加快脚程,前方还等着粮草呢。”
“是!”
整齐划一的喊声之后,再没有了议论声,有的只是长长的沉默。尤其是对于第一次经历战争的人来说,心里的紧张感,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过了潍县就进入青州府境内了,再过去没有多远就是蓟州。也就是说,他们离前线很近了。
到了潍县,越往北边走,一路上见到往南逃命的老百姓就越多。一家一家,一户一户的人都在流离失所,扶老携幼,牵猪赶羊,告别家乡,那画面点缀在满目疮痍的地面上,是夏初七以前在任何影视作品中都没有见到过的。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真正的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