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自己成了坏人,总是去揭别人的伤。可她不得不说,因为这是赵梓月得实在面临的问题。她相信洪泰帝在同意赵梓月留下孩子的时候,已经考虑好了退路。要不是北疆战场的事让他腾不出手,估计早就做决定了。说不定他会立马给赵梓月指一门亲事,来遮盖这个“皇室丑闻”。如果真是那样,那个驸马不是鬼哥,他在外面打战,公主却不得不带着他的孩子嫁人,岂不是可怜?
“楚七……”赵梓月低下眸子,脸上的笑容少了许多,“我先前与父皇说好了,这个孩儿我是要养大的,若是父皇怕我丢脸,就……就发一个讣闻,说我没有救活,已经死了,梓月公主没了,就再没人嚼舌根了。然后父皇可以给我在宫外找一个住处,我自己把孩儿养大的便是。”说到这里,她似懂非懂地转头,一双眼睛躲躲闪闪的看过来,“楚七,孩儿有没有父亲……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夏初七心里一紧,不由为这个还是孩子的未婚妈妈酸涩了一把。
“为了一个孩子,做不成公主了,梓月不后悔吗?”
轻呵一下,赵梓月笑了,“做公主有什么好的?每天都关在这小院子里,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事也不能做,还是外面好,天空多高多远,不做公主,我还喜欢呢。”
“你不是公主了,你的孩子,就只能是普通的孩子。”
赵梓月眯了眯眼,“这个很重要吗?”
“很重要。”夏初七偷瞄一眼门边的“侍婢”,低低说,“世上的人大多嫌贫爱富,欺软怕硬,孩子不是皇家身份,难保不会受人欺负了。”
“可我是公主?”
“那个时候,你已经不是公主了。”
赵梓月微微一愣,无辜的看着她,“那楚七,我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说到了重点,夏初七拉着她的手,笑着道:“梓月,其实鬼哥人很不错,心地纯善,为人仗义,又是你肚子里孩儿的亲爹,你容得下孩子,又怎会容不下孩子的爹呢?你不如现在就向你父皇请旨,让他做你的驸马?”
“楚七!”听了她的话,赵梓月惊愕一下,歪着脑袋看她半晌儿,才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好啊,原来你是狼子野心,明明就已经走了,又故意跑回来找我,就是说这个?”
看着她警惕的眸子,夏初七摇了摇头,“梓月,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要不然,等陛下空闲下来,替你指了别的男人做驸马,你的孩儿就得认一个不是亲爹的人做爹,你舍得你的孩儿受苦吗?不是亲爹,他是不会真正爱你孩儿?你可想好了这一点?”
“我父皇不会的,我都和他说好了。”赵梓月半眯着眼睛盯着她,缓缓放下了手上的布料,嘟了嘟嘴,“说来说去,你还是不关心我,就想为那个坏人求情是不是?”
“不完全是,我只是觉得,这个对你,对你们的孩子都好。”
赵梓月不了高兴,眉头都皱了起来,“楚七我说过我不喜欢你再提起他,你还要说。那就是一定要与我绝交。”说罢她偷瞄一下楚七,见她不吭声,没有什么表情,大概觉得自己说重了,转身拉住她的手,重新找了一个话题,目光也望向了门边那个不太安生的侍婢,“楚七啊,你这个侍婢我怎会没有见过?嘿,长得真是惨不忍睹。”
那“侍婢”一听“惨不忍睹”几个字,肩膀一缩,飞快垂下头去。赵梓月却是“噗哧”一声笑了。夏初七心里叹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他,只能无奈的微笑,“公主殿下整天就惦念着孩子,哪里有时间去记得我有几个侍婢?”
赵梓月瘪了瘪嘴巴,总觉得那个侍婢长得有些眼熟,不免又偏头过去多看了两眼,随即想想,声音又欢快了起来,“说得也是,本公主贵人多忘事,记不起来也正常。”
“公主,‘贵人多忘事’这话,是人家说的,不是自己说的。”
“是吗?”赵梓月惊奇地挑眉,“难道本公主不是贵人?”
“是……”夏初七咽下一口血,“你很贵。”
哈哈一笑,赵梓月与她胡乱调侃着,字里行间仍是天真得近乎幼稚,乱用成语,乱说话,被人纠正了,还很是得意。可她娇俏的样子,却看得那个乔装打扮成侍婢的二鬼,眼睛一阵发红。
从进来开始,他一动不动,就远远的看着她,紧握的掌心里,汗湿一片。
听着她说让皇帝发讣闻“诈死”,听着她说做公主不得自由,听着她说要独自把孩儿抚养长大,他的心里像刀在绞。他今日来,本来是听说她自杀昏迷了许久,刚刚醒来,心里愧疚,想来看看。可云月阁不好进,他也不能随便给她带来困扰,这才不得已找到夏初七,想问问情况。没有想到,老天爷给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同时又给了他这么大一份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