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柯把这理由又对自己强调了一遍。
他还是没想出应对的办法,他似乎连自己都要说服不通了。原想干脆去对苏晴说清楚讲明白,哪怕说得硬气些,也总比这般拖着她伤她好,可他又硬不下这个心肠。是硬不下心还是他不想,他又有些糊涂。最后他决定先把这事放一放,正如夫人所说,别着急,想好了再说。
可没等他想好,他又遇见了苏晴。
她瘦了些,眼睛似乎也不若从前有神采。她是来找他的,但她没进龙府大门,反倒在门外徘徊。
有些怯,有些小心,有些犹豫。
李柯顿觉一阵心疼。
离他们上次见面,又是半月有余了吧。
他没躲她,他走到她面前。
她这次想说什么呢?她这次觉得最紧要的话是什么呢?
苏晴看到李柯走到跟前,想冲他笑笑,可她紧张得笑不出来,试了一次,便不再笑了。她扭着手指,咬了咬唇,说道:“师傅,李家嫂子又来了,她想要个准话那事到底能不能成。我娘答应她了。我……”
她“我”了半天,红了眼眶,忽然一笑。这次笑出来了,显得有了些精神,她冲李柯道:“我是最后一次来见师傅了。我就是想问问师傅,以后再见不到了,师傅不会忘了我吧?”
会不会忘了她?这便是她心里觉得最紧要的事吗?
能不能娶?他没应。
欢喜她吗?他没应。
会想念她吗?他还是没应。
李柯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如今在她心里,对他的要求已经低到只要不忘就可以了吗?
“不会忘,你是我徒弟,我这辈子只收你这么一个徒弟,怎么会忘?”
苏晴笑了。又是徒弟,不过好歹是唯一的。
她笑着,很灿烂,冲李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这次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什么“下次再问你别的问题”之类的话。她就这样走了,孤单单地,走出了他的视线。
李柯忽然心里一阵难过,难过得他快要喘不上气。他脑子里全是苏晴的各式表情。
她辛苦劳作,操持家里,照顾母亲,她那么孝顺,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埋怨生活辛苦的话。
她侠义心肠,勇敢无畏,路见不平,她会挺身而出。
她活泼可爱,聪明伶俐,有说不完的小笑话。虽然她总是会有小把戏戏弄他,可是她对他这般好,她总能让他笑。
李柯呆呆看着苏晴离开的那个方向。日后若再不能见……真的不能见了吗?
李柯忽然觉得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的可爱徒儿,就这样没了?再见不到?她要嫁给别人了,嫁做人妇,再不好见旁的男子了?师傅都不行?
李柯脑子乱了,心乱了。什么都不对劲了。
这最后几回见面,他好像没跟苏晴说过什么话。他错了,他怎么能让他们之间最后的记忆是这个呢?
他有好多话要与她说的,他不该这样。
李柯脑子一热,迈开大步就朝着苏晴家的方向疾奔。
奔到城门口,他清醒了一些。他回转身,跑到龙府,遣了两名探子去打探。他在苏晴家里和左邻右里算是熟面孔了,不好亲自去。
苏晴家里给她定了亲,他这般鲁莽跑去,话又说不清,万一坏了她的闺誉可怎么好?
所以还是稳妥些,先遣人探明白了,而他也想明白了,再将这事做打算。
李柯用井水将自己浇了个透,心下又清明了几分。井水很凉,若他这般被苏晴看到,又要碎碎念说他不爱惜身子了。他那次被二爷勒令装病,她急得团团转,他看着心里真是不好受。
他真是蠢货,怎么会答不了她的问题呢?
他若是不欢喜她,他又怎会惦记她?又怎会为她牵肠挂肚,为她满心欢喜满心愁绪?
他明明就是欢喜她的。
去他娘的什么师徒,那是二爷下令让他教的,他当初又没有正式答应。她又没行过拜师礼,又没给过拜师的钱银。
对,对,就得这样想。要学二爷,拿出二爷耍无赖的精神来。
没给过钱银的,哪能作数?要学二爷,拿出二爷锱铢必较的做派来。
差十岁其实也不能算差太多,二爷比夫人还差了六岁呢。对,不管它,要学二爷,拿出二爷厚脸皮的风度来。
李柯走来转去,急得搓手,这事肯定还有斡旋的余地,他不能输给那个什么打铁铺的小子。
探子很快回来了,说是探清楚了。确实今日那李家嫂子把苏晴的亲事与苏家大娘说定了,且打铁铺那边已然拿到了回信,准备后日就去苏家下礼。
后日?怎么会这么快?
李柯跳了起来。
探子说那打铁铺是相中苏晴好一阵子了,老早就托了李家嫂子说亲,只是苏晴年纪小,便等了等,礼是老早就备好的。穷苦人家没那么多讲究,有儿子的都早早准备好礼说亲用。
李柯一听坐不住了,他飞奔去了龙二的寝院求见夫人。
龙二正陪着居沐儿在院子里用点心,见得李柯来一挑眉毛:“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我的护卫,见我夫人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