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农家院里有六七间厢房,每间厢房正中靠西墙砌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砖灶,普通餐桌高低大小,顶上正中间安放着一口直径近米的大铁锅,灶膛里烧着干燥的木柴,熊熊烈火烘烤着上面的铁锅,灶膛里的烟气则经由烟道进入夹墙里再从房顶烟筒里袅袅飘出,冬天能起到供暖的效果,正是典型北方土灶的风格,只是将灶台与餐桌融合到了一起。
铁锅里先是放上由各种调料、汤汁配成的独家底料,等锅底儿烧开后,再放入洗好切开的大鱼、泥鳅,同时放入豆腐、白菜、五花肉、粉条、黑木耳等配菜,再在锅沿处贴上或白面或杂粮做成的饼子,最后盖上锅盖焖上个三十分钟左右,时间到后掀开锅盖,放入葱花与香菜,略一搅拌,就可以任君品尝了。这满满一锅各色美食,汤汁浓郁,鱼肉新鲜,对于嗜吃爱吃的老饕而言,可是难得的美味。
三人围坐在砖灶旁,一边喝着不好喝却能调节气氛的白酒,一边品尝着大锅里香气扑鼻的鱼肉及配菜,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开怀。
酒过三巡,李睿开始慢慢向高建新吐露这顿饭请他来的用意:“建新啊,你和你们孟局长关系怎么样?”
李睿心知肚明,自己不会在副县长的位子上坐太久,也不会只在双河县当一回副县长就走人,未来还有很大发展,而想要获得更快更好的发展以及日后更稳定的工作环境、施展空间,就必须要提前布局,怎么布局?无非是掌握重要县直机关与乡镇。这其中,当然优先要将公安局这个司法权力机关牢牢抓在手里。现在的公安局长孟术海,与胡志新这个黑恶头子狼狈为奸,做下不少为虎作伥之事,肯定是要打掉的,打掉后换谁当新任局长,就是和布局息息相关的重要事情了。
李睿属意高建新接替孟术海,出任新公安局长。他虽然和高建新打交道不多,但仅有的两次交道过程中,高建新表现出来的忠诚、谨慎、眼界、心胸以及纪律性,都让他非常满意。眼下新县长卜玉冰要对付胡志新了,而要对付胡志新,孟术海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儿,也就是说,也要同时打掉孟术海才行。在这个节骨眼上,李睿觉得有必要和高建新谈一谈,看能否让他在这次行动**力帮忙,同时也许给他一个未来,把他变成自己人。而这,就是布局。
高建新听了李睿这个问题,面现苦笑,放下筷子,道:“这个……怎么说呢,我跟他认识也有些年头了,不过始终没什么交情,呵呵,人家是县委政法委书记,县领导之一,咱们不过是个小小的正科级政委,他不跟咱结交也在情理之中。平时工作中呢,我也是尽量配合他,他领不领情的,反正咱把该做的工作都做到位,图个尽职尽责也就得了,别的也不想太多。”
他这番话说得比较隐晦,但也容易理解——孟术海根本瞧不起他,不把他放在眼里,工作中独断专行,什么事都不跟他商量,他只能委曲求全的配合。总结起来,两人之间基本也就是同事的关系,没有交情。
李睿点了点头,道:“今天早上,有人往县长办公室里塞了封举报信,举报胡志新……”将那封举报信上的内容简单讲了讲,又道:“我不怕告诉建新你,胡志新这次肯定是跑不掉了,而孟术海作为胡志新半公开的保护伞,也是难逃此劫。当然这件事现在全县也只有我和县长知情,你是第三个,就连玉明也是现在才知道。”
马玉明配合似的连连点头,道:“我确实才知道。”
高建新听得精神一振,保证道:“李县长你放心,这件事从我左耳朵进,永远不会从右耳朵出去,我保证不让第五个人知道。”
李睿笑道:“这外道话就不用说了,我要是不信任你,也不会跟你说。今晚我们坐在一起吃饭,那就没有外人。”
高建新又惊又喜,举杯说道:“李县长我敬你一杯,谢谢你把我当成自己人,我干了,你随意。”
李睿按下他的酒杯,笑道:“我们今晚主要是吃鱼,酒不用喝太多,酒不是好东西。”
高建新见他劝阻自己喝酒,不仅没有不快,反而更加高兴,因为李睿此举更表明了对他的看重,低声表态道:“胡志新罪行累累,我早有了解,不过他花钱孝敬着局里数任局长,我就算有心为民除害,也无力对他出手。如果这次县里要打掉他,我愿意负责全部行动。”
李睿笑道:“有孟术海在,他肯定是不会坐视县里对付胡志新的,你要是带头对付胡志新,不怕孟术海报复你吗?”
高建新脸孔泛红,尴尬的陪笑道:“怕肯定是怕,孟术海和胡志新都是穷凶极恶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两年前,城关镇派出所一个副所长不卖胡志新面子,非要抓他手底下一个亲信不可。孟术海知情后亲自给那个副所长打电话,让他别抓,他没听,结果被胡志新派人夜里在家门口把他给捅了,差点没捅死,我也怕会有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但是……呵呵,有李县长你和县长给我做靠山,我也不怕他们能怎么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