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大小子走进屋里以后,喊了声“爸爸”,随后乖巧的坐在了他身边。
甘明明没想过家里会来这么多人,微微诧异,转头看时,这些人一个都不认得,不过,从他们各自的气势能猜得出,这是官面上的人物,说不定就是自己好友刚刚电话里说的那些市领导。
想到这,他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表情瞬间变得生动形象起来,绕出沙发前面那张老旧的大理石茶几,邀请宋朝阳等人坐下。
甘母要给宋朝阳等人沏茶,被宋朝阳谢绝了。
宋朝阳开门见山的说:“大娘,从现在开始,你们有什么冤情就说吧,我今天到这里来,就是听你们诉苦替你们伸冤来了。”
甘母看了儿子一眼,道:“还是让我儿子说吧,我笨嘴笨舌的,怕说不明白。”
宋朝阳等人都看向甘明明。甘明明略一犹豫,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去。
去年夏天,甘明明所在的机械厂效益不好,经常发不出工资来,他就动了换工作的念头,正好有个老同学在熊猫烟花厂里当技术工,每个月工资与奖金加起来都有**千块,工作也不累,而且凑巧当时厂子里也招工,那个老同学就招呼他过来上班。甘明明就把机械厂的工作辞了,去熊猫烟花厂应聘。本来烟花厂的招工条件就不苛刻,再有那个老同学帮着说话,所以他一去就被聘用了。
甘明明说:“按安监部门的相关规定,鞭炮厂里的大多数岗位都属于特种工序,新人必须要参加一定时间的培训获得证件之后,才能持证上岗。但是我进入厂子里的时候,厂方以市场需求量大、人工紧张为由,让我们新入职的新人直接进入混药这样的特种工序岗位工作,还说什么工作就等于培训了,边工作边培训,等工作一段时间后也就拿到培训证书了,你们省事,厂子也省事。我当时什么也不懂,厂子里怎么说,我也就怎么听。何况那个老同学听说培训期不发全额工资,省去培训的时间,我自己也能多赚一点。基于这种情况,我就直接上岗了,一上来就是混药,跟一个五年工龄的小年轻边学边干,管他叫师傅。
这样干了十来天,什么事都没出,我也慢慢习惯了厂子里面的工作。可就在第十五天头上,厂子里新进了一台装药机。我跟师傅试用这台装药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误操作还是漏电,机子一下就爆炸了。我师傅当场就被炸死了,我运气稍微好一点,把两条胳膊炸没了,人倒是没事。
出了事以后,厂方倒还不错,马上把我们受伤的人送到医院治疗,医药费全出,我当时还觉得这厂子老板挺仁义的呢,是个好老板。后来厂里又送来了两万块的赔偿金,说后续还有一次性的伤残赔偿。我就更放心了,可哪儿知道啊,等我一出院,回厂子索要赔偿金的时候,厂子就不认账了,说是我无证偷偷上岗、违规操作引起的爆炸事故,本来要追究我违规操作的责任的,还要让我赔偿被炸毁的机器,是看我已经致残,这才放我一马,让我回家里老实呆着,要是再敢去厂子里惹事,就找人弄死我。
我当然不忿了,就跟他们理论,结果当场就被厂子保安暴打了一顿,打回了家去。打那以后,我只要去厂子里面,就会被人打出来,到最后他们都动刀了。我也实在是害怕了,就再也不敢去了。可我也知道自己冤屈,就跟区安监局投诉他们,去区政府信访办告他们。可是区安监局说我跟烟花厂各有各的理,彼此都没有证据,因此他们管不了。区信访办的说我这属于合同纠纷,应该去找法院,他们管不了。
这一闹就是一年半,家里没有收入来源,我老婆也跟我离婚了,孩子勉强能上得起学,还是靠我那两万块的赔偿金。我妈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得整天出去找工作赚钱……我苦啊!”
说到这,这位五尺男儿汉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他这一哭,母亲与儿子都哭了起来。
宋朝阳、杜民生与李睿三人听得也是心酸不已,说不出话来。
甘明明哭了一阵,续道:“我那个老同学挺同情我的,可也说不上话,帮不了什么忙。今天他在厂子里上班,听说市领导会来厂子里检查,就偷偷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拦下市领导喊冤,说只有市领导才能帮我这个忙。我想了想,就豁出去了。本来我想去的,可是我妈说我走路不方便,就带着我儿子去了……宋书记,你要给我做主啊。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家子都没活路了啊……我也就是没手啊,我要是有手,我早就豁出去了,把鞠伟那个混蛋黑心老板一刀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