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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卫生间出來 看着冯俊才急忙站了起來 齐天翔就慢慢地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微微笑着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侧脸望着冯俊才
看着齐天翔并沒有立即要走的意思 冯俊才似乎明白了齐天翔的意图 默默接过齐天翔递來的香烟 缓缓地坐下了
“几句话 不多聊 说完就出去 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齐天翔简短利落地说着 随即望向冯俊才的眼神变得尖刻 话语也变得严肃起來 “说说吧 你应该知道我这次过來的另一个目的 ”
从早上接到市委办公厅的电话通知 到这一天随着齐天翔在三个大学生村官实践点的调研 冯俊才虽然知道会有这样的一次谈话 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可齐天翔单刀直入般开门见山的问话 还是让冯俊才有些始料未及 迟疑了一下 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表情复杂地望着齐天翔 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地说:“我还是觉得自己在河阳县更能发挥一点作用 ”
“假话 违心至极 ”齐天翔直直地盯着冯俊才 似乎要看清他内心所有的想法 严峻地说:“觉得有些委屈你了 几年转下來还是回到了农业局 而且还是剥离了渔业、食监、监督检测所等很多利益和权力的单一职能局 位高权重的委主任变成了小局长 职位不变 含金量可是大大的减少了 ”
齐天翔夹枪带棒的话看似随意 却深深地刺激了冯俊才敏感的神经 脸色立即变的通红 恼怒地望向齐天翔 随即强忍着不满 声音不高却执拗地分辨着:“我沒您想的那么势利 如果那么想当初就是当面道个歉就是了 也不至于被贬到河阳县來 ”
“那就是甩脸子 使性子 显示自己刚正不阿的铮铮铁骨 学那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 你可真有骨气 ”齐天翔眼睛射出了火 可声调却始终不高 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而且还非常的温文尔雅 “一个职能局委的一把手 为了自己部门的利益 不把全市整体工作部署放在眼里 甚至不把市长的要求当回事 当众顶撞叫板 这就是有全局观 大局观 沒有个人私利就可以不管不顾 这就是全局一盘棋 就是一个整体 从河阳县委书记到农委主任 再回到河阳县委书记的位置上就是理所当然 河阳县委书记的位子是你们家祖荫世袭恩赏的 是你一刀一枪冲锋陷阵流血拼命积功挣來的 或者是捐官买來的 你以为就可以长期心安理得的坐下去 可以不让你做农委主任 也自然可以不让你做这个县委书记 ”
“随您怎么说 您是省委常委、市委书记 您嘴大 想怎么说 怎么想都可以 ”冯俊才被齐天翔一连串的质问问的哑口无言 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只好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我是党员 党的组织纪律我认真遵守 如果是组织安排 我坚决服从 不管是回去当农业局长 还是免去我的河阳县委书记 我绝沒有二话 ”
“我嘴大 但我不胡说 我官大 但我讲道理 ”齐天翔瞪了冯俊才一眼 掏出了一支烟扔了过去 不无好气地笑着说:“有事说事 有话说话 我只听真实的想法 不压人 ”
冯俊才赶忙接过齐天翔扔來的香烟 拿起打火机欠起身给齐天翔点燃 然后慢慢坐下 想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 动情地说:“市委的安排我很感激 也明白齐书记您的好意 可我今年已经五十有五了 意义不大了 ”
“倚老卖老 这后面还有什么把戏 一起使将出來可好 ”齐天翔脸上闪过一丝惊异 似乎明白了冯俊才的意思 可还是不依不饶地拖着长腔说:“五十五岁 更该有个好的去处了 难不成准备终老河阳吗 ”
“您心里跟明镜似的 又何必拿我老冯打嚓呢 ”齐天翔脸上表情的变化 沒有躲过冯俊才的眼睛 知道齐天翔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 可还是难以心中郁闷地说:“其实樊书记给我打电话时 我就跟他说明了我的想法 可能是电话里不便明说 樊书记误解了 ”
“其实我很明白领导们的好心 也明白市委的想法 今天见到齐书记您 就明白您是來兴师问罪的 正好我也有一肚子话像跟书记您说说 ”冯俊才激动地站起身來 很快就意识到失态地重新坐了下來 可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说:“市委的安排很明显 我现在回到农业局 或者任何什么局 做一两年局长 明年换届时怎么着也可以进步一级 成为副市长或者享受副市长待遇 可那时候我也五十七岁了 即使不到站也折腾不了几年了 市委做到了仁至义尽 我也达到了心平气和 劳苦功高或者实至名归 看上去都那么光鲜 可又有什么意义呢 ”
“与房市长的冲突 说什么的都有 可沒有人敢说为了个人利益 也就是性格的原因 他是个直性子 我的性子更直 即使不在这件事情上顶牛 也会发生在其他事情上 其实说白了就是观点和出发点的不同 当时只要我低低头也就过去了 房市长脾气火爆 可容人的肚量还是有的 房市长放出狠话 只要他在市长任上一天 我就别想走出河阳一步 其实也都是气话 说说而已 ”冯俊才慢慢舒缓着情绪 望着齐天翔说:“当时就是赌气 刚开始时也确实生气 后來也就慢慢想开了 不管是自己想通的 还是无奈认可的 反正都是那么回事了 有时候也想过 作为地方一把手 遇到底下干部顶牛 我会怎么办 依我的脾气杀他的心都有 ”
冯俊才看齐天翔饶有兴致地听着 就咧咧嘴苦涩地笑了一下 继续说着:“这其实也不怨什么脾气 都是地方一把手当久了 养成的坏毛病 一手遮天惯了 一言堂时间长了 觉得自己就是永远正确的 也是永远有理的 所有人都要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 听不进不同意见 更不允许有不同意见 绝对的权力肯定产生绝对的脾气 如果说部门领导成为一把手 是脾气见长的过程 而一把手领导变成职能部门领导或副职领导 就是脾气消减的过程 要学会顺从 学会配合 更要学会忍让和服从 否则就要出问題 轻则冲突不断 重则班子不合互相拆台 这似乎是个很难过的坎 ”
“理解的深刻 这是在给我打预防针吗 让我从职能部门走上一把手岗位 注意多长智慧 少长脾气 ”齐天翔不由轻轻地拍了拍手 戏谑地说道:“心得不错 可以继续说下去 我洗耳恭听 ”
“哪敢给您上课啊 我们这都是小官僚的通病 是心得 也是教训 说给您也只是博您一乐 ”冯俊才反唇相讥地笑着说:“您是省部级领导 高级领导干部 政治智慧使你们喜怒不形于色 好恶不存于心 工于心计 发轫于眼神 怎么是我辈小官僚能企及或望其项背的 ”
“说得好 这话我爱听 多说几句我听听 ”齐天翔直直地看着冯俊才 呵呵笑着说“想不到自称耿直率真 不会阿谀奉承的人 说起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
“哪我就说点您不爱听的 好不好 ”冯俊才知道齐天翔嘲讽他的用意 淡淡地说:“人贵有自知之明 这是老话了 可在我也是近两三年才真正明白的 从当老插 到走进军营 再到下沉乡镇 然后一步步走到今天 在我的感觉中 似乎只要我愿意 沒有我迈不过去的坎 沒有做不了的事 沒有什么文化 可以在职读书 现在也是正牌大学本科的文凭 沒有什么资历 从乡镇起步 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县委书记的位置上 乡镇长、书记 科长、局长 副县长、县长、副书记、书记 沒有跳一级 都是上楼梯一样一级级上來的 而且只要机遇到位 再往上走个一两级也是沒有问題的 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
“也就是这两年 感觉却并不是那么回事了 尤其是经历了从河阳县到河州市 又回到河阳县的一番折腾 我才认真地开始思考 我仕途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也就是我到底能当多大的官 什么样的职务才真正适合我 ”冯俊才看齐天翔的神情平静祥和 可还是不放心地说:“也许您会觉得可笑 我一个大老粗怎么会想到这些 也是壮士沒路 英雄气短的磋叹吧 或许还有几分悲情的意义 ”
“其实不是矫情 而是实实在在的感受 我从河阳县委书记的位置上离开 最终又回到了县委书记的位置 我觉得很得心应手 ”冯俊才自顾自地说着:“我才河阳县的乡镇起步 在河阳的时间加在一起有将近二十年 我对这里熟悉 也有感情 在这里我很自如 对于一个农业县來说 我知道该怎么处理农业、农村和农民的关系 知道该怎么协调工农业发展的步骤 知道山里的孩子读书上学最大的困难在哪里 渴求又是什么 在这里我如鱼得水 觉得很畅快 很舒心 也就突然明白 也许我仕途的极限就是到这一级了 我的能力可能也就只能管理一个县了 想明白了心也就静了 心无旁骛了也就觉得干起事情來轻松了很多 不用算计 也不用赶路 只是按照规律去做就是了 也还就是您说的 真就准备终老河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