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灏城大致预料得到他带着白绮歌逃走的后果.也深深明白.易宸璟与白绮歌想要再度团聚难如登天.或许.这真的是他们此生此世最后一刻相伴了.
放开手把白绮歌交还易宸璟怀中.眼看易宸璟表情痛苦落寞地紧拥着她舍不得放手.心里那种酸涩感竟不亚于当初送别白绮歌时.等了片刻.外边又传來急急敲击声.白灏城重重一叹.狠下心把白绮歌抢回:“太子保重.”
“白将军.”易宸璟站在死牢里.强迫自己停下脚步.对着着急离开的白灏城深深鞠躬.“替我保护她.但不要伤害她.你是她一直最敬仰的人.”
疾行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后又恢复奔走.白灏城沒有出声.重重点头也不知道易宸璟看不看得见.只在昏暗甬道里露出一抹寂然浅笑.
那些话之后的意思他怎会不明白.易宸璟是在告诉他.他只是白绮歌的二哥.仅此而已.亲情爱情.后者是他永远永远给不了白绮歌的.只会深深伤害她.
牢房外一早就安排好的当值狱卒们见白灏城背着人出來.象征性拔剑比划了两下.然后不等埋伏在暗处伺机劫囚的人现身.一个个吱哇吱哇装模作样惨叫两声.扑通扑通躺倒在地.白灏城微微点头表示感激.而后背着白绮歌与手下以及玉澈汇合.一行來自异国他乡的男男女女飞快赶到宫门口.打伤几名守卫后夺路而逃.
是时正值深夜.天上飘着零星小雨.通往昭国的驿路漆黑漫长.谁也无法预料.等待他们的究竟是福是祸.是吉是凶.
长街屋檐下.一点光亮不明.
“到最后我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啊……”宁惜醉提着灯笼.目光遥遥望向飞驰而去的马车.唇边一抹笑意微凉.
“能力之外的事想太多何用.”身后.苏不弃仍旧面无表情.“义父就快到帝都了.你不想想怎么承受他老人家的怒火么.”
“……心情本來就不好.你还非要提起可怕的事.”
“你自找的.”
宁惜醉搓了搓鼻尖.微微有些诧异地回头:“怎么你心情比我还差.因为瑾琰么.还是那位柔柔弱弱的夫人.”
苏不弃轻描淡写瞥了一眼.好半天沒说话.
外人都以为素鄢是个温柔怯懦的女人.只有他看得见她的坚强执着.那样的光芒在他眼中不亚于被许多人捧着的白绮歌.使他无可避免地沉沦着迷.女人终归是要被保护的.就好比白绮歌有易宸璟有宁惜醉.苏不弃对自己应该保护素鄢这点丝毫不抱怀疑.仿佛北征期间与她短暂相处上天早已安排好.只为让他不起半点涟漪的心学会动情.
“她和一个嫔妃在皇后门前跪了很久.直到昏倒被人送回东宫也不见皇后应允.看起來想救你那位红颜知己除了劫天牢外确实沒有其他方法.”也许是语言功力不够.又或者因为宁惜醉脸皮后到一定程度无法刺透.苏不弃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揶揄却被宁惜醉当正常话坦然接受.等了少顷不见宁惜醉反驳.无可奈何的苏不弃有些沉郁.只好抛出宁惜醉想听的话題:“我已经决定带她离开皇宫.无论义父同意与否.这个决定不会再改变.”
宁惜醉耸耸肩.并不意外苏不弃的决定:“早就劝你和义父挑明.非要磨磨蹭蹭拖到现在.可以的话也让瑾琰离开吧.再这么下去.他只有死路一条.”
“瑾琰与我不同.他现在一心想要报仇.易宸暄不死他不会善罢甘休.我一直后悔.后悔当年……”
“往來中州各地买卖这么多年.你听过有卖后悔药的么.”随手把灯笼塞到苏不弃手里.脚下一片黑暗笼罩上淡淡光明.宁惜醉拍了拍苏不弃肩膀.难得面色正经:“不弃.瑾琰还沒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他中的毒也好.他对人对事的看法也好.你是他兄长.是最应该了解他脾性的人.我知道你和义父都对他的想法感到排斥甚至厌恶.但你们有沒有想过.这些年瑾琰是怎么熬过來的.沒有那人.他现在根本不会还存留着那点良善.所以啊.放手让他去做想做的事吧.就算结局逃不过一死.至少他能死得瞑目.”
屋檐外雨越下越大.苏不弃失神许久.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响起时手轻轻一颤.灯笼噗地掉在地上.黑暗之中最后一点光亮也悄然熄灭.
纠缠在权力烽烟中的他们.谁的前路还有光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