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九早晨,欣然开始发作,折腾了大半天,到黄昏时分生下一女,母女平安。任磊初次做父亲,看着襁褓中小女婴抱也不敢抱,只坐孩子身边痴痴看个不够,“我闺女长得真好看。”
欣然疲惫笑笑。刚生下来孩子,红通通,有什么好看?又是个女孩,按孟老太太说法就是“赔钱货”。欣然曾满心希望能一举得男。生回孩子真费事,怀胎十月,生产时又是鬼门关走了一趟,还生不下一个能傍身儿子,欣然颇有些失望。
福宁长公主已是有两个孙子人了,哪会意孩子是男是女。她抱着出生小孙女,喜滋滋逗弄,还给小女婴起了个小名“玥姐儿”,欣然躺床上,满脸感激道谢,“谢谢娘。”玥是传说中神秘佛珠,代表吉祥意思。福宁长公主给起了这么美好名字,可见对孩子是满意。
福宁长公主笑道“我便是先给起个小名儿,孩子大名,你们夫妻二人商量吧,或是让亲家老爷费费心。”
任磊本是聚精会神看着孩子,这会儿忙跑到母亲身边凑趣儿,“哪还用再起什么大名,娘给起这名字好得狠!就是这个了。”欣然也说,“是啊,这名字真好,又好听,写起来又好看,寓意又好。玥姐儿,小乖乖,跟祖母笑笑,谢谢祖母给起好名字。”把福宁长公主乐合不拢嘴,小儿子夫妻两个就是嘴巴甜,不像大儿子一家,板板正正。
钟氏带两个儿媳妇来看过欣然,抱着玥姐儿舍不得放手,却又可惜“头胎生了个闺女。”一边季筠和钟炜都有眼色,见欣然面有不悦,异口同声说“先开花后结果,是好事啊。”好字怎么写,不就是一个“女”,加一个“子”。
钟氏也笑了,“下回啊,一定生个大胖小子!”欣然脸色方好了些。
嫣然、安然一起来,安然抱着阿菁,面带微笑,一副心满意足模样;嫣然却是无精打采。哪怕是闺女呢,安然和欣然也都生了,自己比她们俩早成亲,却还没信儿。
卢家人已是有了怨言。公公还好,说“老大和老三家都有孙子了,急什么?”婆婆却已是沉不住气,“老大、老三家都有了孙子,老二也该有才是!”公公说再等等,怕是也等不了几年了。若过个三年五年还没孩子,定会纳个良妾进门,到时自己可如何是好?嫣然连摆弄诗词心情都没有了。
悦然礼物是早就到了;悠然人没到,礼物送了一堆。这礼物竟不是悠然打点,是张并。他兴致好得狠,大姨子小姨子都生了闺女,妻子肯定也是生闺女,想到一个小阿悠即将出世,笑得见牙不见眼。
福宁长公主府已是陆陆续续有世交来看望出世女婴。这日,宫中有内侍过府,传了太后和皇帝口谕,给出生女婴,赐了“珂玥”为名。当然少不了长命锁等赏赐,太后,皇帝,皇后,赏赐都很丰厚。内侍满脸陪笑贺喜,“长公主大喜!太后娘娘高兴得很,说长公主取名字好,皇上也说好,又加了一个珂字,寓意极佳。”
珂,是白玉一样美石,确实寓意好。福宁长公主重复了几遍“珂玥,珂玥。”很是满意,“这名字好,极好。”
内侍忙道,“长公主怕是要入宫谢恩,明日还是后日?”这些时日长公主没进宫去,太后娘娘可是想得狠了。
这内侍很是机灵,福宁长公主刚应了明日进宫,他马上陪笑说道“四公子喜得贵女,又得了二圣所赐嘉名,必是要入宫谢恩;另外太后娘娘极是想念清河郡主,殿下入宫,不妨带上小郡主。*
福宁长公主思忖了下,盈盈近日消停多了,当下也一起应了。内侍欢欢喜喜回宫覆命,这趟差使办得可太好了。果然,太后听完大喜,吩咐“赏!”内侍这一趟,没白跑。
次日福宁长公主带任磊、任盈入宫,任盈盈果然没惹什么麻烦,小鸟依人靠太后身边,比先前倒娴静了不少,把太后喜得眉开眼笑,“有日子没见盈盈了,乖巧很多。”
“那是,人家是大姑娘了,懂事了。”任盈毫不谦虚吹牛,逗乐了一屋子人。稍后皇帝来请安,凑热闹,“盈盈若真懂事了,舅舅有奖赏。盈盈想要什么啊。”
“要什么都行么?”任盈清脆甜美声音传入福宁长公主耳中。
“要什么都行!”皇帝大笑允诺。福宁长公主攥紧了手中杯盏。
“舅舅说话要算话!”任盈神色认真,“盈盈要舅舅一个承诺,承诺今后不能熬夜超过亥末时分。”
皇帝本是陪太后玩笑凑趣,跟外甥女儿逗乐,至此神情复杂起来,叹道“盈盈真是长大了!”小孩子家家,也知道关心舅舅了。
任盈拉着皇帝手,“舅舅平旦即起,若子时尚不入睡,身体怎能吃得消?我不管政事如何繁忙,总之舅舅答应我了,以后便不能再熬夜!”
太后和福宁长公主都红了眼眶。太后颤颤巍巍道“你不许我们提及政事,我们便不提;身子是你自己,可要当心!”
一时间,殿内气氛十分伤感。皇帝只唯唯称“是”。任磊笑道“怎么盈盈突然提起这个,倒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她要求个又俊俏又听话小女婿呢。”
任盈跺脚,“哥哥!”拉着福宁长公主不依,“娘听听,哥哥这是说什么话。”急红了脸。
皇帝、太后、福宁长公主,一个接一个骂了任磊,“不许欺负妹妹。”任磊嬉皮笑脸听了,“偏欺负她!谁让她先欺负我闺女。”
任盈对刚出生玥姐儿很好奇,看来看去还不够,趁没人时偷偷捏玥姐儿小脸,被恰好进来任磊好生斥责了一番,“孩子是给你玩?”
昭阳殿里,暖意融融。任磊、任盈围着太后说说笑笑,皇帝和福宁坐旁边含笑看着。皇帝见福宁眉目舒展,显见得任渥星不身边她也无所谓,终于放下了心。
任渥星京西驸马府十分凄惨,妾侍或死或散,两个庶子被任渥云接到赵国公府,薄薄分了产业出去过活,从此成为不显眼儿赵国公府旁支。任渥星自己如今已有了温饱,也有两个粗笨丫头服侍。终其一生,任渥星也就这么着了。
任渥星这个结果其实皇帝是很不解气。这个不长眼任渥星,几十年来让福宁受了多少委屈!可他是任岩任磊亲爹,再怎么着,也只能让他衣食无忧,也只能让他平安终老。
二月二十,青川长公主病逝宫中。她已经缠绵病榻半年多,她死讯,对于众人是意料之中事。皇帝闻讯沉默片刻,随即平平板板吩咐“依长公主礼下葬。张意张念病弱,不必奔丧。”
没有丈夫,没有子女,没有兄弟姐妹相送,青川长公主下葬时,十分凄凉。
被囚禁吴王发了疯,“我妹妹,她好端端怎会死!她定是被人害死!”吴王曾经离那个宝座只有一步之遥,夺嫡失败,他母亲死了,妻子自,子孙被贬为庶人,流落民间;如今,连他唯一妹妹,也不明不白死去了。
吴王发了疯?皇帝咪起眼睛。那个曾令他太子地位不稳、曾令他夜不安睡异母弟弟,终于疯了?
皇帝按捺不住,摆齐仪仗去了西安门,囚禁吴王地方。吴王先是楞了很久,继而跪伏皇帝脚下,哭泣起来。
皇帝冷冷注视伏自己脚下吴王,心中没有一丝怜悯。
吴王哭泣过后,突然发了疯,他跳起来,伸脚将皇帝绊倒,侍卫们猝不及防,还真让他得逞了。等到侍卫上前将吴王制住,皇帝才被从地上扶起来。
皇帝大怒,命人将吴王锁起来,关马厩中,每日像喂马一样喂吴王,“他根本连畜生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