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濛,你好!诓了我回家去,这山庄里就是你天下了,你做好事!”董嬷嬷头发已是花白,人却还是精神,此刻她正一脸怒气跟程濛理论。昨晚她家里有人来报信,说她小孙子树儿病了,董嬷嬷放心不下,回家去看了一回,所幸树儿只是略有些不舒服,睡了一觉起来已是活蹦乱跳了,董嬷嬷久不回家,家里逗小孙子玩了会儿,用了午饭后才回罗湖山庄,才进到庄子里,已有心腹迎上来说了昨夜事,“……少爷脸色铁青,吓死人了!上上下下俱有不是,贴身服侍人都受了重罚,平白无故,这是从哪里说起?她是少爷亲娘,她一意要这么做,难不成做下人敢违抗她?”
董嬷嬷已是气浑身发抖,她是张铭从小奶妈,张铭尚主离开国公府时候,张并还不到一周岁,张铭放心不下年幼儿子,央已经家中休养董嬷嬷出山照看张并,董嬷嬷待张铭向来忠心,办事牢靠,有她张并身边,张铭才觉略略放心。从小看着张并长大,董嬷嬷对张并是真心疼爱,听到这样事,如何不恼?
程濛高高挽着飞仙髻,髻上插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牡丹花开富贵簪,银蓝色宫锦缎长褙子满绣折枝花卉,月白素缎马面裙,裙下微微露出小巧锦缎鞋头,上缀着拇指大小圆润饱满白色珍珠,打扮又华丽又雅致,此时她手中正端着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缓缓拨动茶叶,慢条斯理道“董嬷嬷何必着急上火,我是他亲娘,难道会害他不成?”
“你若不想害他,趁早离开他。当年程家犯是什么事,他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你这么堂堂皇皇住他家里,若他身世传开,对他有什么好?”董嬷嬷素来看不上程濛,程家还没被抄家,还是赫赫扬扬卫国公府时候,她就看不上程濛,觉得这张狂姑娘配不上自家少爷,后来张铭被程濛“诱拐”,董嬷嬷是和魏国公府上下一样,恨透了程濛。
一般来说,私奔这件事,后吃亏都是女人,董嬷嬷却觉得她奶儿子张铭完全无辜,都是被程濛这坏女人害。
程濛微微色变,眼光锐利盯住董嬷嬷,厉声道“是谁让你跟我说这番话?”董嬷嬷丝毫不惧她,高声道“不错,是三爷令我说,怎么了?三爷说不错,并哥儿自有锦绣前程,不可让你这样生母给败坏了!”
‘“你敢对我姑母无礼!”大理石屏风后闪出一位着淡紫衫裙妙龄少女,对着董嬷嬷斥道。董嬷嬷且不理会紫衣少女,对着程濛冷笑道“当日你被国公爷关到庄子上,三天功夫自杀了两回,庄头被你闹没办法,悄悄回了三爷,三爷瞒着人跑到庄子上看你,他待你如何?为了你派出一拨又一拨人到肃卢州那边塞苦寒之地,费了多少功夫,才寻到你被流放父兄,又带回你才出生不久、病猫一样虚弱侄女,请了大夫细细调养,这些年你姑侄二人虽庄子上过活,却真正是锦衣玉食,三爷可曾亏待过你?你却恩将仇报,害了三爷还不够,又出来祸害并哥儿!你家当年得罪可是圣上!你真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并哥儿是程家后人?!”
紫衣少女杏眼圆睁,怒道“我姑母面前指手划脚,凭你也配!”董嬷嬷不屑“哼”了一声,啐道“自己爬上爷们床妮子,还有脸说人?昨日因为你,多少奴才受了重罚!都是我从国公府带来老人了,素日办差勤勤谨谨,生生被你连累!”
紫衣少女脸色惨白,流下两行清泪,身子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程濛淡淡道“又哭了,哭有什么用?我若像你一样遇事只会哭,当初咱们家被抄家流放时候就哭死了!阿梓,你要记住,切莫轻易流泪。”
阿梓哭着倒程濛怀里,“她……她说话这般难听……”程濛叹了口气,轻轻拍着阿梓安慰着她。当年阿并被抢走自己被关庄子里,真是了无生趣,后来张铭找到程家人又带回阿梓,这些年来,幸亏有阿梓陪着,才能挨过来。
待阿梓收了眼泪,程濛方定住心神,向犹自气哼哼董嬷嬷微笑道“嬷嬷奶大阿并爹爹,又一手带大阿并,自是疼他。方才这番话,全是替阿并着想,我岂不知?只是嬷嬷也要虑到,阿并已是长大成人,却还没有婚配,他这个年龄是该成亲生子了,嬷嬷说可是?”
董嬷嬷不为所动,淡然道“三爷自会为并哥儿觅门当户对淑女为配。”言下之意,不用你操心。
程濛相当有耐性,不急不缓道“求娶淑女不是易事,许要寻上一两年才能寻到合适,就算寻到了,来来回回过礼也要一年多,成亲已是三两年之后事,这三两年中,阿并身边也该放个人才是,一来阿并有人服侍,二来也好早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