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闻言。掀了一下眼皮望了鸠一眼。复又垂下眼睑。“杀了我吧。”
“……”鸩沉默了一阵。半天都沒有声响。不说一句话。也不见他挥剑。
“杀了我。”鹰见他只是站在那儿。又抬起头來很是平静地重复了这句话。并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认命。
“为什么。你明明有别的路可以选。我明明也可以选别的路不是么。”鸩拿剑的手抖了抖。锋利的剑锋几乎是要刺破了鹰的咽喉。他的脖颈和那剑尖离得太近。就算是一个轻微的吞咽动作。都似乎能够让他自己伤了自己。
鸩见状。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沒想到。鹰却伸出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胳膊。一把抓住了他的长剑。“我根本就沒有别的路可选。不是么。你若放了我。他们一定会用其他的方法让我生不如死的。既然如此。你还不如在这里杀了我。只有死人。永远都不会出卖别人。”
“你可以和我们逃。”眼见着那剑尖离鹰的心窝越來越近。鸩固执地抓着剑柄。不想让这剑身再往前分毫。怎奈鹰好像是下了必死的决心。对于这剑身的锋利视而不见。任自己的掌心被其划伤。
鲜血汩汩流下。在他身前形成了一滩浅池。“逃……怎么逃。鸠有小鸽子。你有自己的信念。可是我除了效忠朝廷的信仰。还有什么。我不会为了活着。而背弃自己最后的坚持。”
鹰默然摇了摇头。突然猛地将剑身往自己怀里一带。惜离只听到**撕裂的声音沉闷一响。一时间。浓烈的血腥味道四散。弥漫在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
惜离鼻翼一张。睁着一双泛着浅色光芒的金色瞳仁。清清楚楚地瞧见那三尺长的寒光宝剑。几乎尽数沒入到了鹰的身体里。她还看到。一团黑色身影从黑暗之中现了出來。向着她点头致意。
惜离一愣。再看向鹰时。眼神变得异常悲悯。既然黑无常墨已经出现。这个人便一定是死定了。而今鹰倒在鸩的怀里痛苦喘息着。只不过是因为他的灵魂在拼命挣扎着想要脱离自己的**。
惜离将头一瞥。有些看不下去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因为这让她无端端地会想起当初书生的弥留之期。于是她默默地转过了身去。选择不再去看鸩和鹰。或者。其实她只是不想去看那隐藏在二人身后的墨。
突然。鹰断断续续的言语从惜离身后传來。间中还伴随着零星的咳嗽声。“……若是你果断一些。我也不必死的如此痛苦了……”
“鹰……你这是又何苦……”鸩皱着眉头看着他。一手依旧紧紧抓着剑柄。生怕他的身子往下沉的时候。会将那长剑又生生抽出來。这只会加快他的死亡速度。
“呵呵……你把他们都杀了个干净。又何须留下我一人阻碍你的道路……去吧……跟着鸠和鸽。继续走你们要走的路。”鹰笑了笑。他洁白的牙齿早就已经被鲜血染红。话音刚落。也不知他是从哪儿來的力气。突然伸出手來猛地将鸩往外一推。
惜离只听到又是一声声利器割破皮肉的声音。她猛地一回头。瞧见那本來沒入鹰的身体的长剑。带着新鲜的血肉又出了那具年轻的身体。鸩因为后坐力向后踉跄退了几步。见到鹰已然颓然倒在了地上。慌忙丢了佩剑去抱他。
这个时候。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的惜离突然开了口。“……他死了。”说罢。她又抬起眼來向着那一片漆黑望去。或许在凡人眼里。那里空无一物。可是惜离却能够瞧见。墨正张开招魂幡。带着鹰的魂灵慢慢移步进密林深处。
“……我们走吧。”鸩抱着鹰的尸身发了好一阵呆。突然便将其轻轻放在地上。站起了身。他的语调异常平静。就好像他从來不曾为谁悲伤过一样。若不是月光洒落到他的脸上。出卖了他的心思。或许惜离还真的就会被他的佯装镇定给瞒过去。
“你怎么会哭了。”惜离看着他。并沒有着急往前挪步。见他不答。她又问道:“既然是为了他哭了。为何你们又要彼此这般苦苦相逼。他又要对你们赶尽杀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告诉我么。”
有些事。其实她是不想问的。可是不知道为何。一旦开了口。自己心底的所有疑问便会情不自禁地自主自动地流出。那一刻。惜离仿佛明白了凡人常说的“不能自已”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们。我们不是什么人。”鸩的回话。让惜离如坠入五里云雾之中。因为她只是及其直白地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却不明白有时候比喻要比事实还让人心疼。“我们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多个春秋。可是不论在什么典籍之上。都找不到我们的身影……我们甚至都沒有亲人、朋友、沒有兄弟姐妹……我们。我们是影子。朝廷的影子。所以。他们都叫我们暗卫。”
鸩站在阴影里沉默了片刻。突然转过头來。目不转睛地瞧着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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