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君修言同石天轩携手从内堂偏殿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漆黑深沉的夜色。
君修言金灿灿的鱼尾已经重新恢复成修长的人腿,两人都已经换了身衣服,头发尚且还都有些湿漉漉的。
石天轩被恢复了人形的君修言扶着腰,脸上的表情有一点点的不自然,不过在看到内堂正殿里站着的一群人的时候立刻变成之前霸气侧漏的模样,看不出一丝痕迹来。
-还真是死要面子的典型代表。
看着石天轩面色如常的跟着他一起跨入内堂,君修言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句,就听见自己那个便宜的海产哥哥得意洋洋的声音:“怎么样,弟弟,为兄的办法是不是方便又好用?”
“好用你——”石天轩最后一个‘问候亲眷’的‘妹’字被君修言放在他腰上的手掐了回去,他‘嗝’了一声,眼睛一瞪,犟着嘴把最后一个字改了内容说出来:“弟!”
说完,还剜了一眼一脸无辜的君修言,觉得很是出了一口恶气。
“……”君修言完全没有感受到主角开启了‘已炸毛’的状态,见石天轩如他所愿的没有跟金鳞吵起来,也就把视线放在了靠拢过来的众人身上。
“我弟弟就算好用你也别大庭广众的说出来嘛,”金鳞小声念叨一句,脸上的表情莫名其妙:“也不怕别人听了去,把我弟弟从你身边抢跑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要知道,兽修里面能当得起‘好用’的雄性是多么的抢手,想当年,我爹的衣服都被抢破了,雄的雌的都有,从寒苍兽界的雪灵峰顶一直排到炽河河畔,那场面叫一个壮观……”
金鳞絮絮叨叨的得瑟着自家老爹的光辉历史,一面还毫无自觉的巴拉巴拉自说自话对着身为‘妒夫’的石主角进行着铺天盖地的补刀。
直到君修言重点把目光在他脸上顿住,金鳞才住了嘴,揽过发着呆的渔夫子贴着耳朵说道:“呆书生,也就你喜欢听我说话,我们到一边去,我给你讲故事听。”
“君,我现在——特、别、想、吃、鱼。”石天轩绷着一张脸,看了眼优哉游哉找了个位置坐下的金鳞,抬头在君修言耳边恶狠狠的哼唧了一句。
“可是他现在是人。”君修言侧头回了他一句,捏了捏他腰间的紧致,说道:“况且他也没什么恶意。”
“有劳诸位久等。”石天轩悄声回了一句‘我知道’之后,扬声对着内堂里的众人开口打了声招呼。
“大长老暂时恢复便是善果,我等该是在这里等着消息。”道格长老地虎完全没有注意到几人之前的连番动作似的,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朝着两人作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请佛主与大长老进静室说话。”
杨宇安杨宇原两人看见琼海佛宗似乎有要事商量,自觉地行礼告退,用以避嫌。
道格吩咐完毕,又毕恭毕敬地说道:“渔施主,金施主,也请进静室说话——道远,给渔施主与金施主另备两个蒲团。”
渔夫子突然到访,对琼海佛宗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而另一个同他结伴而来,称呼大长老为‘弟弟’的金姓修者,修为更是高深,甚至若不是对方凭空现身,他们完全都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
这两人说什么也不能薄待了。
道潜长老蹲在一旁看着奇怪,怪声怪气地说道:“嘢?静室从来都是我派密中之密的地方,怎么突然就要这么热闹了?大长老真厉害啊,鱼尾巴都能变没,啧啧,我佩服的紧呐,听说大长老精通锻造之术,什么时候咱们练上两手,彼此也好交流交流。”
他修为被封,周身却自然而然的露出一股不羁来,在气质上并不输给在座的旁人。
“若是琼海佛宗能顺利迁往中原本宗,这个机会必然不会少。”君修言笑着开口说道。
他对杨氏兄弟心心念念的‘煮火汶兵锤法’也有些好奇,更何况,之前清崎的战甲也给了他不少启发,说不定那战甲就是用这种锻造方式打造出来的。
“那感情好,‘跟着佛主迁往中原’的这一票我道潜就投了。”道潜‘哈哈’一笑,从地上站直身子,对着君修言拱了拱手:“大长老毫不介意我的泼赖性子,真乃性情宽厚之人,道潜也放心琼海佛宗跟着这样的人物发扬光大。”
“大胡子和尚,你怎么只顾大长老,就不说说小子我这个佛主当得如何?”石天轩见道潜和尚一直盯着君修言看,出声开了句玩笑。
“佛主有话就说,连灵石粉末都能一脚踢开,道潜和尚自然不得不服你了。”道潜摊手笑道。
事实上,正是因为佛主是这样的性子,他才愿意真的去投这一票,大长老心思好是好,却未免太过深沉,让人看不透,心里就会没底。
静室就在内堂的后面,是琼海佛宗最重要的地方,房子很普通,却笼罩着好几层禁制。
石天轩现在的眼光也早就锻炼出来了,虽然没有君修言对禁制阵法那么见解独到得心应手,但是对于佛宗的禁制手法他也算是了解颇深,不称一声‘大师’,也当得上一句‘高手’。
他此时脸上扣着那只半边面具的法宝,这些禁制对他并没有作用,在等着道格开关禁制的这段时间,把这些禁制看得通透的石天轩不由得想起之前在精奇书阁里碰到的那枚传承玉简。
之后他曾想过,那枚玉简完全就是将一块空间直接禁制在书简之中的用法,琼海佛宗这样半吊子的禁制手法简直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他敢说,甚至不用君出手,以他自己现在的水平就能将眼前这些禁制破解。
漏洞实在是太明显了,也难怪之前神农宗竟然能深入到琼海佛宗的内堂来。
——琼海佛宗现在跟真正的正统佛法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佛宗的那枚佛木简中的手段如何精妙,佛法佛性如何精深,他自己越琢磨越觉得深奥非凡。当时启智僧人的那种深不可测的气质修为曾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动,可即使是启智僧人,也并不是当时的‘佛主’,甚至对方也没有说过自己是什么身份。
看来自从佛道相争,佛界通道坍塌之后,遗留在上仙界的佛宗要想不衰落是不可能的。
或许若不是自己当时一门心思的想要救治君修言,进而以灵台之体触动了那枚玉简见到了启智僧人,佛修一脉彻底在上仙界除名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想到这里,石天轩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些许凝重,君修言似有所觉的扭头,正好将他眼中稍纵即逝的那股坚毅看在眼中。
他松开了覆在石天轩腰间的手,转而伸手在石天轩低垂着的修长手掌上握了一下,得到的回应就是石天轩狠狠的把他的手攥住,继而十指相交的死命扣住。
一瞬间,两人的心同时跳了一下。
“这里便是静室,关于我琼海佛宗即将面临的大事,我派还是觉得不该有所隐瞒,佛主与大长老理应清楚明白,而后再做是否渡我等脱离苦海的定夺。”道格长老面目端肃的朝着两人说道。
这间静室里纤尘不染,除了四角上各放置了一盏佛子奉莲灯照明之外,没有任何家具摆设。
静室的正中央整齐的放置着八只灰色的蒲团,八只蒲团的正前方并排放置了一只紫黑色的蒲团和一只淡黄色的蒲团,而靠在侧边则另加了两只暗红色贴着莲花图案的蒲团。
席位分配已然十分明了,君修言也不再相让,径直朝着那一紫一黄两只蒲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