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以前,她早就开口问了。可现在嘛,尊重主官,尊重技术人员,所以她仍然闭口旁观。
然后她就看到,罗南半蹲在原地,就地取材,将那些碎渣,纯以手动,挤出了一个又一个“泥丸子”。后面这些“泥丸子”已经不再经历那些复杂的变化,落地就变成了与前面那个相类似的“小泥人”。
再后来,罗南似乎觉得这种方式又抓又捏的,还是太复杂,干脆一拳头砸进去,扩大了地面上的缺口,也使得这块区域变成了一滩“泥涂”。那些混沌面目的“小泥人”就争先恐后地从“泥涂”中爬出来,跟上前面蹦蹦跳跳的前辈,沿着预留隧道,向前狂奔。
虽然方向大致是对的,可是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还是显得过于活泼了。
跑着跑着,便开始绕个圈儿、翻个筋斗,有的还想着玩几轮飞纵,结果跳得太高,差点再把自己给摔碎掉。 .??.
陶显医官看着这幕情形,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才比较合适。
等到“泥涂”里的原材料用得差不多了,罗南终于站起身来。
陶显医官觉得,她大概可以开口了,于是就问“所以这究竟是要怎样?”
“做一些测试和侦查。”
罗南扭头,依稀看到陶显医官的表情,也大致醒悟过来——这种表情他自“出道”以来,见得太多了。
于是,他想了想,又多做了一些解释“前沿阵地出了这么大的意外,就算写报告,也要有理有据才行;另外,旅部要咱们准备‘不动阵’,我并没有指挥‘不动阵’的经验,正好趁这个机会过来测验一下,有备无患嘛。”
陶显医官看那些满地乱跑的小泥人,一时仍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怔了大约半息时间才道“所以这个也是幻想学派的手段?不过我记得上通真课的时候,有老师做过演示,但那个是在安全区——像你这个,确定没有违规操作吗?”
“当然没有。你看,根本没有任何警告。”罗南把自家的消息后台投影给陶显看,非常坦荡自信。
“所以,又是一种‘新范式’?”
“是‘准范式’,而且并不新。”
罗南自从被乐佐士官长点出错误之后,一直非常注重精准表达,不惜多费唇舌“起码在孽劫世之前就已经有了。属于幻想学派的基础技法,嗯,就是拟人化的‘活化流’方案,基本也是用来演示的,具体的实战模式,还需要后续再针对性植入。”
近几个千年以来,含光星系这边对“幻想学派”实在是太陌生了,除了勾业尉官等极少数人还在研究传承,大部分人也只是知道一个历史概念而已。
所以,陶显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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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仍然是问了白问,听了白听。
她抿了下嘴唇,断绝了对基本法理的小小好奇,开始询问更现实的东西“你用这个就可以实验‘不动阵’?我记得,阵列构形变化还是很复杂的,‘三端一轴’的要求也不相同。”
“所以还需要再植入嘛。”说话间,罗南拿出了过来之前就准备好的切分仪,晃动外面的金属圆筒,笑道,“希望还够用。”
话是这么说,但罗南并没有立刻使用,而是示意陶显医官和他一起,跟着那些蹦蹦跳跳的“小泥人”,往隧道前面去。
越往前走,隧道或者说是基建模块受损的情况就越发明显。
正如罗南此前所说,越往前去,基建模块内置的干涉节点,破坏的就越严重。所以,主基地或者是“役光神鸟”加持的灵光,也快速变得衰微不堪,直至彻底消失。
而隧道中的照明设备,也不怎么工作了,所以前路黑沉,只有动力装甲投射的强光开道,形成了对比强烈的光暗领域,想要适应,也需要花一段时间。
事实上,在这片区域,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只用耳朵听听声响,就能察觉到不对头。
头顶上冻气冰流隆隆碾过的声响其实已经渐渐消失,然而越是这样,他们耳边、以及双层装甲各自的传感设备所收集的外界信息中,基建模块自身的结构变化异响,就越发清晰。
走在隧道中,咯咯吱吱的怪响,如弹珠、如水滴、如摩擦、如空爆,又与他们两个人装甲踏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共同构成了随时可能彻底破败坍塌的不祥之音。
偶尔有几个片段,听上去简直就像是妖魔的嬉笑,又好像是给前面那几十个“小泥人”儿所做的配音。
那些“小泥人”,此前在璇晶阵列充分干涉的区域,强光映照下,还是挺可爱的
。可如今光影分际,它们在光影边界来回跳荡,突然间就显得格外诡异。
陶显医官记得,它们的“原料”,分明是来自于这个即将破败毁坏的基建模块,天知道有没有收纳其中的有毒元素。而它们奔向的区域,不正是毒性元素最浓稠的地方吗?
一旦有这样的想法,陶显医官便觉得,整个隧道的味道都不对了。
好像是变成了无形妖魔盘绕的魔窟,说不定哪一块就会突然剥落,再从中探出致命的手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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