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边不可能知道‘灵魂披风’和覆盖全球的精神感应网络的事情。在对方的逻辑下,面对这种情况,你会愤怒暴躁,但又无能为力……唔,也许策划者并不希望你丧失理智,因为失去理智的人,行为就不好再把握,也无法称为‘客人’,而是‘仇人’了。”
那边多半会控制火候。
正因为如此,角魔开启的交易,固然是疯狂为自己加戏,倾泄恶意情绪,明摆着要讹人,可是作为交易货物的笔记,却根本不在他手上。他就是想做出更疯狂的事来,也不可能。
谈判者和送货人的角色分离,这也算是一种风险控制吧。
所以,爷爷的笔记应该不会有问题。
电梯上行到大厦中段,电梯门打开,有人进来。迎面就看到这么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直挺挺站在电梯正中央,直勾勾注视前方,嘴唇还在微微启合,似乎正与无形的幽灵对话。
场面一度尴尬——仅对后来者而言。
罗南完全进入了状态,他感觉脑子越来越清醒,逻辑越来越清晰。他就像一个踏上考场的学生,看到试卷之后突然发现,所有的试题类型都是曾经做过的,每一个都似曾相识。
他就这样走上了起降平台,登上一架百节虫飞车,坐在最后排,随手点选了目的地,期间一直没有停止思考:
“他们在钓鱼,爷爷的笔记仅是饵食,而不是‘钩子’。真要说‘钩子’,那个据说是没钱去买下的情报才是。
“我会去咬钩的,无论是否清楚这是一个陷阱,他们会让我去一个地方‘作客’,用相对比较自然的方式,也许他还想和我搞一些合作?
“所以,角魔被推出来当靶子,他们则可以用‘正常交易’作为掩护,从零开始,建立关系。”
罗南在“你你我我”的称谓之间来回切换,心思丝毫不乱。现在他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解题思路,有一个基本框架或曰“范式”,再看眼前的问题、看对方落子,便能预测到相应的点位——需要做的也仅仅是等待事实验证而已。
罗南并没有等太久,在百节虫飞车在高楼大厦间第三轮起降的时候,何阅音在灵波网上传讯:“按照协议,第一批两本供验证用的笔记收到了。”
“这么快?”
“游老在湖城分会有位老朋友,值得信任,也离得不远,便请那位中转了一手。这是现场的视频……”
于是罗南看到了两本有比较明显缺损的分页笔记本。游老拜托的接头人,正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逐页翻动那些已经有些粘连的纸页。
罗南一眼就认出来,一张张翻过去的页面上,或清晰或模糊的的字迹,正是爷爷罗远道的手笔。
“没错,就是这个。”
罗南不只是通过视频验证,他的精神感应网络也按照相关地点信息,迅速锁定了位置,而且做到的更多。
事实上,在湖城的这张感应网络上,正同时呈现出多层次、多角度的信息。除了已经暴露在明面上的两本笔记之外,正在特效制作基地附近的饭馆里大快朵颐的角魔、即将进入航空港的洛元,都在感应网络上留下了持续而清晰的作用轨迹。
罗南还用近乎上帝视角的模式,加上一点点儿的运气,发现了正在第一处交货地点二十公里开外,正紧张布置的“送货人”,当然也有他随身携带的其他笔记,基本上保护措施还是挺完备的。
猜测与事实吻合。
如果有意,罗南可以现在就把剩下的笔记本全抢过来,让这场本质为绑架讹诈的交易彻底见鬼去。
可就像之前放过了角魔那样,罗南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这回他心中已经没有了忌惮无奈的情绪,代之而起的是一种奇特的期待感。
他需要更进一步的验证,但又不会仅仅满足于验证。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单纯地看人落子固然不行,现在直接掀棋盘也实是暴殄天物……
嗯,这个形容没错。
罗南还听过一个更直白露骨的,来自于同为通灵者的高猛高天师,似乎还要更贴切些:“玩占卜通灵这套,能撩开命运女神的裙摆,看到未来的美妙轮廓,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儿!每到这个时候,享受与她的调情都来不及,哪能轻易毁掉呢……好事不必说,就是糟心事儿,也要到迂磨到最后关头,再玩个极限心跳式的大逆转,爽够爽透,才不枉这一回呢!”
当时罗南只是闷着头笑,并未发表意见,然而坦诚地讲,那时候他是在悠然神往中,默默地点过好几个赞的。
现在,曾经神往的机会不期而至,罗南表现得毫无抵抗力。心底翻涌上来,尽是那跃跃欲试的情绪冲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