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燮点头道:“当初刘景升赴南阳面见齐侯,想是见识了诸般利器,认为无法与朝廷抗衡,索性献地以求富贵。现在我们士家不是第二个刘景升吗?”
等到了威海港,荀家与士家有旧,荀亲自前来迎接,士家兄弟看到威海港的规模,半天没有说话。交州也有港口,但与威海港相比,那便成了小渔村。再往里走,见广场上立个一个雕像,却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身着官衣,有不少百姓在此祭拜。士壹好奇地问:“这是那位神仙?”
荀笑道:“这是齐侯出任东莱太守时的形象,百姓得了齐侯的恩德,认为齐侯是上天派到人间救苦救难的神仙,便立了座雕像在此,后来渔民传言出海前祭拜一下,所得会丰厚许多,慢慢地祭拜的人就多了,后来连商人出海也来祭拜。齐侯听说后,让当地官府制止,不料越是制止前来祭拜的人越多,齐侯听了官府汇报,也没再过问。”
再往前走是威海商埠,两人转了一圈出来,人变得似乎傻了。荀陪同刘表、刘瑶等人都来过,模样虽有异同,但皆魂不守舍。震憾力过于强大,颠覆了旧官员的观念,无论是刘表、刘瑶还是士家兄弟,皆以为自己虽然不是治政大才,也应是治政干才。所谓内行看门道,从已经建成的商埠可以看到,当初姜述在规划这块不毛之地时,眼光何等长远,规划何等合理,即使他们执政多年,以此为模板复制尚不一定办好,而当初一位十二岁的少年,竟然做得如此毫无瑕疵。
东莱是全国新政的领头羊,两人转了三天,还是意犹未尽,先进的织坊、立体种养示范区、四通达的水利工程、整洁干净的新村落、规划合理的居民区,与交州相比,东莱就是人间天堂。
“东莱没有穷人?”士燮问道。这几天士燮已经适应了,每天都会看到从未见过的东西,在这奇迹之城见识过太多奇迹之后,士燮已经平静下来,这几天士燮挑毛病似的寻找疏露,却没有找到,发现了这个奇怪的问题。
“东莱百姓皆有田耕种,即使后面来到的流民,分不到田,也都到工坊商铺打工。在东莱,只能吃苦肯干,就有钱赚,能够养活家小。打几年工,赚上些钱,就可以买地或是做点小生意,本钱不够的还可以到官府借贷。东莱官府财政年年有大量盈余,各县都办起敬老院、儿童福利院、残疾人救助院,无人照顾的老人、儿童、残疾人,都送去这些地方了。”荀在侧答道。
士燮重重点了点头,实际上士燮已经意识到自家兄弟的问题,治政理念跟东莱官员根本没有可比性,若是全国推行新政,以他们的思路肯不好。士燮突然问道:“文若,齐侯如何知道这么多?”
荀摇了摇头,说道:“威彦兄,齐侯九岁悟道之事可听说过?十岁写《三字经》,思考蒙童教育之事可听说过?十一岁与大儒论经可听说过?”
士燮点头称是。
荀道:“我未婚前便跟随齐侯左右,至今已有七年,与其接触越多,越发觉齐侯博大精深,远非我能理解。这些年我治理青州,许多模式只是照搬来做,许久后才明白其中道理,人言齐侯学识乃神授,民间传言齐侯乃神仙下凡,除了这个解释,我实在找不出其它原因。”
士壹问道:“东莱财政结余每年多少?”
荀道:“约有百万金。”
士家兄弟吓了一跳,道:“丰年时交州一年结余最高不过数十万金,歉年时还入不敷出。这是如何做到的?”
荀道:“东莱早就取消了农业税,所得多是商税和契税,每年还要投资教育、福利、交通等事业,否则几百万也不止。当年齐侯为青州牧时,青州正逢战乱,财政十分拮据,与齐侯商议钱粮之事。齐侯曾言,财政困难有两个途径可以解决:一是节流,冗兵、冗官与冗政,只要削去多余部分,每年会节约大量开支。节俭是财政工作的重心。二是开源,不动朝廷和官府的本钱,拿民间的钱做事情,考虑增加财源的新办法。当初这东莱,开端是兴修水利,继而是种子、肥料、改善土壤,农业大兴,有了粮食,解决了百姓充腹的问题。然后发展工坊,引导民间资本进入生产领域,继而发展商贸,让社会财富流动起来。钱是死的,人是活的,人的思路变活,钱就会变活,就会生出钱来。当初我不明白,如今大约明白了些,有些还是不懂,面见齐侯时还要向他请教。”
士燮道:“若论学问,无论诗词歌赋,还是文章经典,齐侯出口必是经典,当为天下第一。不仅学问好,格物也好,前期在海上见识过火炮,真得惊天震地,格物齐侯也应是天下第一。”
荀道:“学问是重要,格物也重要,但是齐侯最让我敬佩的,是思想。威彦兄,权利的真谛是什么?当初齐侯问我,我说是加官进爵。齐侯说错了,我又说有拿得出手的政绩。齐侯说这只是其中之一,是政治资本,其实权力是平台,团结一帮志同道合的人;还要避免内斗,既要顺利推广新政,让百姓富足,又要平衡各方面的关系。还有最主要的一点,是为忠君。齐侯常说他站在悬崖边上,他不想做权臣,但他不这样做,新政就无法推行,经济就无法改变,军事就无法强大,只要国家兵强马壮,百姓安居乐业,就是牺牲清誉也是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