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致玉1
刚从棺中苏醒的柳氏下意识的想要仰头,姚翝胆颤心惊,扶着柳氏起身,仰头看到上空的孟松云时,既是警惕又是防备。
“没时间多废话了,接下来我说、你听,再你选择。”
孟松云懒得理睬姚翝的反应,说完之后也不管柳氏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直言道:
“守宁危在旦夕,她的魂已经被狐王拘走。”
这话一说,所有姚家人顿时脸sè就变了。
不需要他伸手一指,柳氏下意识的顺应心中的不安往远处看去,果然见狐王yīn影之外,似是另有一道茫然的神魂跟在它的身后。
也不知是不是柳氏身体受妖气伤害,所以身体对于妖邪之气格外敏锐,因此能看得见这道神魂,还是因为母女血脉相连,她一眼就辨认出那是她的女儿姚守宁。
“守宁!我的守宁1
柳氏脸sè大变,顿时颤巍巍手撑棺材想要起身。
“守宁1
姚翝也有些慌了,可他对于孟松云突然到来呼喊自己的妻子感到有些不安,本能预感让他意识到接下来孟松云说的话恐怕会使夫妻二人伤心。
“哭喊没有用,狐王的隐匿之术世间无敌,它若想躲,无人能留得下它。”
孟松云冷冷的道:
“但我有一个方法,兴许可以留住守宁。”
“什么办法——”
问话的不止是姚翝,同时还有远处大树之下的姚婉宁及苏妙真,姚若筠也握紧了拳头:
“我什么都可以做到1
孟松云没有理他,而是看向柳氏:
“我早年曾替你们夫妻二人占卜推算,算出你们命中注定会有一子一女送终。”
这个消息陆执也知道,当初上巳节时,双方在白陵江边巧遇后,那时化身为‘陈太微’的孟松云曾与姚守宁提过此事,陆执当时也在身侧,自然也知道这件事。
他初时不知道孟松云发的是什么疯,好端端在斗狐王时突然停手,此时他听到孟松云问起这话,世子聪明绝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往姚婉宁的方向看了过去。
“但你们实际有一子两女,这与我推算不符,不过我的推算天下无双,绝不可能出错。”
他傲然道:
“所以目前我想出能qiáng留守宁的方法就是,柳致玉,你说,你如果命中注定仅有一子一女送终,那么你要留谁?”
天地气运不可乱,命数不能乱。
如果柳氏选择姚守宁活下来,那么今日姚守宁必定不死,相反之下,柳氏则最终会失去姚婉宁;
而柳氏要是选择放弃姚守宁而保姚婉宁性命,那么将来姚婉宁则会承欢她膝下,今日姚守宁则必会被狐王带走,身死道消无疑。
“你选择哪个女儿?”
……
柳氏才重伤刚醒,这如天塌般的可怕选择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姚翝既怒且恨又惊,若非孟松云神态认真,光凭他此时问的话,姚翝便要觉得此人不安好心。
“玉儿,别理他,他疯了……”
孟松云确实疯魔了,此人本来就心性偏激,不是正常人。
哪有正常人bī问一个母亲,选择让哪个女儿活的?
姚婉宁的脑海一片空白,她下意识的抚住了肚子,身体哆嗦着不知该说什么。
柳氏亦是如遭人当头敲了一bàng,她没料到孟松云所说的选择竟然是这样的选择。
姚家人全都怔愣不语,朱世祯、张辅臣及顾敬也不出声。
神武门的人都不说话,朱姮蕊与陆无计咬紧了下chún,世子眼泪汪汪,哀求似的盯着柳氏看。
“还没想好吗……”孟松云面露厌恶之sè,天边的狐王身形再次变淡,此时的天空之中,仅能看到淡淡的青影,如清晨的第一缕晨曦将照入前的那种朦胧之感,每个人的表情都在此时变得清晰。
孟松云突然皱眉,长发披散,红chún如染血似的:
“算了,算我吃亏,我栽守宁手上,这次是我自认倒霉——”
他就知道人类的天性就是这样,瞻前顾后,总是分不清事情的轻重,妄图两全,迟迟难下决定。
可就在他心灰意懒之时,柳氏突然如下定决心,痛哭失声的喊:
“我选守宁!我要守宁1
“我要守宁陪在我的身边,我不能失去守宁!我的守宁1
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化为一股非凡的力量,母亲的爱成为连接母女之间的牵绊,姚守宁本来飘忽欲散的神魂突然如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重重一扯,瞬间变得凝实。
柳氏的哭喊与爱意压盖过狐王的杀机,硬生生拉扯着姚守宁的神魂回转。
“啊啊啊!!1
狐王嚣张的笑意一滞,它原本涣散的身形竟在这一扯之下,逐渐又变得凝实。
天意不可违!
曾被狐王看不起的人间的情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朱世祯见此情景大喜,喊着:
“长兄,救下守宁1
姚守宁是他的妻妹,他可不想未来因为救不了妻妹,而使妻子内疚一生。
狐王再度被困,《紫阳秘术》所化锁链重新将它捆紧。
孟松云眼中重新露出亮光,他的推算之术确实天下无双,算出了天道轨迹,救下了姚守宁性命。
“守宁,你欠我的可太多了——”他兴奋的道,眼中闪过红光,重新举剑往狐王斩去。
狐王一被拽回,终于心生怯意。
对它来说,能杀死姚守宁固然好,但自身性命肯定是最重要的,它没有想到母女之间的联系竟会产生如此可怕的作用——柳氏夫妇必有一女送终这一点,成为了妖、鬼、人都无法悖逆的规则,约束了它,竟能qiáng行将它从隐逃状态拉扯出来。
狐王此时害怕,它仅剩一尾,这是它最后的机会。
如果它仍一意孤行,朱世祯几人是不会放过它的,何必跟姚守宁争这一时之气?
它心念一转间,突然将身上的眼睛尽数一闭,主动切断了自己与姚守宁之间的联系,姚守宁的yīn魂迅速回归。
“这怪物要跑1
朱世祯一见它举动,顿时猜出了它的意图。
“不能让它跑了,这祸患不除,将来必会再造杀孽。”
“可惜我们与它之间没有因果相结,否则——”
张辅臣等人见狐王再欲逃走,都心生遗憾。
可它此时已经放开了姚守宁,欲再逃走时,众人虽说有些失落,但能保住姚守宁性命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样的话落入众人耳中,姚婉宁还在为了妹妹的活命而感到欢喜落泪,苏妙真陪在她身侧,正欲安慰表姐之时,却突然听到了张辅臣的声音。
‘因果、了结?’
苏妙真心中一动,一桩久违的回忆涌上了她的心头。
众人与狐王没有因果瓜葛,但是、但是她有啊!
狐王曾为了毁灭世子而迷惑她,为她制造虚假记忆,甚至为了让她深信不疑,取走过她一魂。
她与狐王之间曾有过数次交易,甚至还有一次交易还没有完成——
“这、这算因果吗?”
姚婉宁眼泪汪汪之时,突然听到身侧表妹喃喃自语,她下意识的转头:
“妙真?”
“我,我与狐王有因果,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1
苏妙真的眼睛逐渐发亮,接着大喊出声:
“我有,我有因果,我有一个不情之请1
少女的声音微弱,本该被神都城的震天哭喊声淹没才对,可此时却诡异的格外清晰,兴许是她与狐王之间有因果关系,因此她的声音在这一刻响彻天地。
“狐祖1
所有人下意识的转头,就连持剑的朱世祯等人亦转过了身,望着这个瘦弱的少女。
她的身形略纤瘦,脸上戴了一张面纱,可以看到面纱下,她的面容已经妖化。
狂风吹卷着她的身体,将她裙摆、头发吹得乱舞,她嫌脸上的面纱碍事,突然伸手将面纱一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妖化的面容露了出来。
接着,苏妙真道:
“狐祖,你曾答应我完成任务之后有一个不情之请,我任务完成了,但,但你还没有兑现诺言。”
“……”
狐王心中生出不妙之感,一种死亡即将临头的感觉笼罩了它。
七百年来,这是它第一次感应到死机将至。
“不不不,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愚蠢的懦弱人类女孩而已,怎么可能杀得了我——朱世祯等人也做不到——”
它疯狂摇头,试图隐遁,但它此时发现,随着苏妙真迈步而出,提到了‘不情之请’这个要求之后,它再也无法动弹,仿佛身躯、术法、妖力全都被凝固,它甚至试图想要抛弃这具来之不易的拼凑肉身,想要以神魂遁离。
可是神魂也像是被天道之力qiáng行禁锢住,它无法逃走,只能等待苏妙真的审判。
“不——不不不——我给你美梦——我使你心想事成,我让你母亲复活——”
感应到狐之将死的妖王疯狂许诺,苏妙真不为所动,少女qiáng忍心中的不安与忐忑,看着这个可怕的妖族之王,这个控制了她的心灵,之后使她做了许多错事,并改变了她的面容,毁了她一生,让她又恨又怕的狐族王者的脸上、眼中露出恐惧之sè。
这个怪物竟然也会害怕。
苏妙真有些想笑,接着她忍下笑意,重重的咬了一口下chún,认真的道:
“你说过,这个交易一成,便是天道的规则,谁都不能违逆。”
苏妙真深呼了一口气,在狐王恐惧的眼神中,一字一句的道:
“狐祖,我想请你去死。”
她话音一落的刹那,狐王凄厉哀嚎: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