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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逆天命(1 / 2)

第415章 逆天命


孟老汉初时还以为出现了幻听,惊得浑身一震。


稻草丛中,‘悉索’的声音响起,他顾不得正与‘仙人’说话,本能转身。


只见脑袋迸裂气绝的狼妖尸体倒在碎屋之中,在它身旁的女人尸身却动了动,那翻动稻草的声音就是从女人身下传来的。


“是人是鬼?1孟老汉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连忙颤抖着要去摸那被他扔在地上的扁担,心中懊悔自己大意。


妖邪毕竟只是畜类修行,与人不同,大多都有领地。


一般一个领域只能有一只妖邪的存在,若多了便必会相争,他见这妖怪凶狠,又独自在此,以为情况也是如此。


再一细想,这是狼妖,狼族偏偏是族群,兴许此地还有其他妖怪的存在。


“给我滚出来1


孟老汉身手灵敏,反应也快,他初时的惊惶之后很快捡起了扁担,对准了女尸的方向,并用力剁击地面的稻草,发出‘呯呯’的警告声。


那‘悉索’的声音一顿,接着妇人尸体下方的稻草发出‘索索’声响。


姚守宁已经猜到了一些情况,脑海里浮现出长公主曾说过的话:


皇室秘史记载之中,七百年前,孟松云家乡遭了妖祸,他的母亲为了救他,死于妖邪之手。


而正是因为他的母亲死前牢牢护持着他,才为他争取到了一线生机,等到了明阳子的到来,年yòu的孟松云才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她看向孟松云。


虽然知道此人心冷如铁,可女性丰沛的情感及qiáng烈的共情心理,却使得她对这个道士生出了无止境的同情,哪怕她知道孟松云并不需要怜悯,哪怕她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可能完不成任务,解不了因果,死于七百年时空中的‘旅人’。


“五哥……”


她乖乖的喊了一声,伸手去拉孟松云的衣袖。


“啊?”他下意识的答应,接着本能举手,作出掐指一算的手势。


这是他这些年形成的条件反射,躲藏于黑暗之中,以qiáng大的占卜之术,算清谁在‘召唤’自己。


她眨了眨眼,孟松云转头看她,两人目光相对。


少女的眼神温柔且真诚,而年轻的道士则平静如古井,两相对望,孟松云率先别开了脸。


不知为何,他无法直视姚守宁的眼睛。


她的眼睛太明亮,仿佛能看穿每一个人的秘密,令他不安、恐惧。


姚守宁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


“五哥,你想哭吗?”


她说中了他的心声。


他有些不大习惯被人看透,可是他又知道姚守宁觉醒了辩机一族的力量,她本来就拥有看穿人心的能力。


“我哭不出来。”他摇了摇头,微笑着叹息了一声:


“守宁,我哭不出来,我失去了这样的能力。”


他说话之时,孟老汉神情专注,注意力全集中于女尸身下:


“出来,不要装神弄鬼1


匍匐在地的尸身张开双臂,死后仍维持着护持着身前的动作。


随着孟老汉一声厉喝,她身下的稻草动了动,一只乌漆抹黑的小手从草丛之中钻了出来,接着摇了摇压在‘他’身上的女尸,带着哭音,nǎi声nǎi气喊了一声:


“娘?娘——”


孟老汉紧绷的神情一滞,几乎是刹时之间,他忙不迭的将手里的扁担一扔,蹲下身来,搬开了压在稻草之上的女尸。


他双手扒拉着将草堆拉开,一个年约四岁的孩子趴在草堆之中,后背心全是血,一张脸也布满了血wū,仅露出一双惶恐不安的大眼睛。


“守宁,我哭不出来,我失去了哭泣的能力。”孟松云说着。


而七百年前,年yòu的孩子被孟老汉从稻草之中挖出,重见光明,看到了死不瞑目的母亲,见到了面前蹲着的陌生老者。


屋里狼尸横陈,还有半截被啃咬的尸身。


“哇——”年yòu的孩子放声大哭,声音尖利,打破了满村庄的沉静:


“娘,娘,爹——”


孟松云脸上的笑意一滞,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嘴chún紧抿。


孟老汉怜爱的将孩子从草丛之中挖出,欢天喜地:


“没想到,这个村子中竟然还有存活的人,这真是幸运,幸运——”他激动得手足无措,接着看到了地上的尸体。


那女人被翻转过来,她的心口被掏穿一个碗口大的洞,死前瞪大了眼睛,可以从她失去光泽的眼睛里看得出来她的焦虑。


她担忧她的孩子无法逃脱危险,死于妖邪嘴里。


“娘——呜,呜呜,要爹——要娘——”


“好孩子、好孩子,莫哭,莫哭。”


孟老汉手忙脚乱的哄着,原本死寂的村庄之中逐渐多出了其他的声音。


遭受妖邪肆虐之后的村子并没有全员死绝,只是之前大家不敢发出响动,害怕丢了性命。


此时危机已除,有孩子哭泣,村中似是来了qiáng人,大家暂时得以安全,才有人陆续出村,不安的往这边靠近。


“好、好、好。”孟老汉见陆续有人出来,不由大喜:


“看来老汉来得不晚,黄土坝村仍有幸存者呢。”


姚守宁也受这样的气氛所感染,不由面露笑意。


人的本性都是趋吉避难,向往欢乐,伤感于悲剧,她也不例外。


黄土坝村出了事,村里大部分的人都死于妖邪之口,小孩一家也遭了灾厄,父母惨死。


可不幸之中的大幸是,妖邪此时已死,这一家没有灭门,死亡之下有孩子存活,便如老树枯腐,却有嫩芽新生,总归是希望未绝。


对于姚守宁来说,这也是一桩好事。


孩子活了下来,正与历史记载相应对,历史没有被改变,她便多一分存活的机会。


她受到现场气氛影响,双眼微湿,轻轻抽了两下鼻子,却察觉到身侧异常的安静。


姚守宁转头去看孟松云,只见他站得笔挺,如松竹一般,一张俊美的面容全是淡漠,仿佛在看别人的悲欢离合。


她这个外人倒是眼圈红红,鼻尖酸楚,她抹了下眼睛,小声的问:


“五哥,你怎么不说两句呢?”


“说什么?”


孟松云淡淡的问了一声。


“……”姚守宁被他问得一滞。


“你——他,他活了下来,难道不是好事吗?”


“天真。”孟松云微微一笑。


“此时活着,难道你就以为他真的活着吗?”


“什么意思?”姚守宁的泪珠含在眼眶,吸着鼻子问了一句。


她不知道事情哪里出了意外,孟松云这个当事人表现平静,情绪稳定,反倒是她这个外人看得眼泪滚滚,喜极而泣。


“‘他’身上有妖气。”他低声的道:


“就是活下来,父母俱亡,本身就是个不详之人——”


“你胡说些什么1姚守宁皱眉喝斥,打断了他的话。


好端端满腔感动,被他三言两语及冷淡的态度打得稀碎。


孟松云冷笑:


“难道不是吗?为了救‘他’,父母惨死,父亲甚至死无全尸,这个世道之中,‘他’只是孩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两个成年人有气有力,相互扶持存活机率不是比‘他’更高一些?”


“……”姚守宁哑口无言,孟松云再道:


“人类真是愚蠢,更何况活下来了有什么用?‘他’将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闭嘴吧你1姚守宁忍无可忍,打断他的话:


“父母爱子之深,本是至深感情,考虑得失、计较输赢,本身就是对这对夫妻的情感的玷wū。”她愤愤不平,甚至忘了孟松云的话可能会有其他隐喻:


“你看那母亲,临死之前瞪大了眼睛,死后抓紧稻草,张开双臂,想要保护她的孩子,可见她临死之前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多余的事,她只担忧她的孩子能不能活命。”


孟松云双chún紧抿,没有出声。


姚守宁接着又道:


“我不知道这世间有没有yīn曹地府,人死之后能不能进入黄泉,通过黄泉路回望人世,如果你母亲在天有灵,她若能得知自己的儿子被人所救,不知道有多开心。”


“……”孟松云的腮颊瞬间咬紧。


“先前这样的话,谁都能说,唯有你不能说。”她皱眉道:


“因为你说的话是对你爹娘情感的玷wū,你不能这样子1


孟松云没有反驳。


姚守宁心中一软,又放轻了语气:


“孟五哥,听我一句劝吧,无情道有什么好修炼的呢?人活在世,喜怒哀乐本该畅快由心,事事如意,如果一个人连基本的情感也没有了,纵使寿与天齐,可身边没有知交好友,眼前一切皆是过客,与你没有关系,这样的长寿又有什么意义?”


“你少装苦口婆心,这样的话我耳朵都听出老茧了,打不动我的心。”孟松云冷冷吐槽:


“更何况谁是你孟五哥呢?不要攀亲戚。”


“……”姚守宁咬牙,愤愤不平的小声嘀咕:


“明明是你自己先拉关系攀亲戚的,是你让我叫五哥的。”


“我反悔了。”他挑了下眉梢,脸上若隐似无的笑意使他英俊的面容柔和了些许,不再像先前一样冷厉,使人难以亲近:


“你也知道,我无情无义,连朱世祯尸身都被我盗走,谁想要跟你成为亲戚?”


“……”姚守宁突然觉得孟松云好讨厌。


以往陈太微装神弄鬼吓人也就算了,可至少他彬彬有礼,行事毒辣,但讲话斯文。


如今的孟松云恢复本来面目之后,牙尖嘴利,说话半点儿都不饶人,与他讲话真要气得半死。


“我不理你。”她气得直跺脚:


“我要去看孟爷爷——”


“我也不理你。”孟松云回了她一句,“我还要先过去。”


说完,身形原地一闪,姚守宁再一细看,他已经往前迈出一步,每一步都留下一道孟松云的身影,顷刻之间,仿佛十来个孟松云排列成队。


待到姚守宁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了孟老汉身侧。


其余几个幻影转过头来望着她微笑,眼里带着讥讽之意。


“……什么人啊这是。”她咬牙切齿,也连忙跟了上去。


孟松云在孟老汉身侧站定。


此时的孟老汉沉浸于欢喜之中,他将双手chā入孩子腋下,将孩子从草丛之中拖了出来,却没有注意到被他揽入怀中的孩子声音逐渐变小,气息也在微弱。


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小孩的面sè泛青,已经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这……”


他大惊失sè,接着看到了突然出现在他身侧的孟松云。


远处孟松云分身未散,此种神仙手段已经令孟老道心服口服,视他如神明。


此时见他出现,连忙便要下跪:


“仙人,这孩子——”


孟松云脸上的轻松之sè逐渐褪去。


与姚守宁一番斗嘴之后,他的心境本来已经轻松了许多,但此时再见这‘过往’一幕,沉重的情绪又填满他的xiōng腔,令他的眼神yīn沉。


“‘他’活不下去了。”他摇了摇头,说了一声。


“‘他’娘将‘他’护在身下,妖邪的杀‘他’母亲时,也刺伤了‘他’的身体。”


他这样一说,孟老汉顿时大惊失sè。


妖邪杀人如麻,身上邪煞之毒极盛,成年人的身体都承受不住,更何况一个孩子。


孟老汉连忙将孩子放倒在自己双膝之上,小孩气若游丝,匍匐在他腿上,露出后背。


只见他后背心处确实有半干涸的血液,上面沾了几根稻草,孟老汉二话不说将草撕开,果然见到后背心处晕染开一团血迹。


那血迹并不大,约巴掌大小,衣裳破了一个小洞,破损边沿的麻丝已经被压入血肉之中。


他看得直吸凉气。


这伤口若是在他身上,孟老汉自然无所畏惧,可在小孩身上,便是一点点,也令他觉得碍眼得很。


老汉小心翼翼将衣裳撕开,露出孩子稚嫩的背脊。


只见他左后背处,被戳刺出一个刺核大小的血洞,伤口倒不大,可关键是妖毒附体,使得那伤口处化为紫sè,煞毒化为一股股黑sè的丝缕,钻入小孩皮肉之下,往四周蔓延而去。


“糟了。”


邪毒攻心。


小孩的伤口恰好位于左背上方,连接心脉,毒气已经浸润入心。


“仙人,求您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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