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性情粗枝大叶的人,兴许会忽视这些随意兴起的想法,也就会将这些线索忽视。
姚守宁沉下心来,细细的去深思这件事。
她与世子的缘份兴起于去年的城门相遇,那时柳氏遇到世子而有了一线生机;
此次陆执离开神都去置办救柳氏的养魂棺,算算时间他已经去了许久,前些日子曾来信说是‘不日将归神都’——莫非那个回来的日子,就是今日?
他们今日能再遇世子,有惊无险!
这个念头一涌入姚守宁心中,她顿时又惊又喜。
思路一旦明确,预知的力量顿时增qiáng,她耳畔听到急驰的马蹄,有人大喊开城门,一队黑甲拥护着一口棺材冲入城内,聚集起来的流民四散逃去。
“怎么办……”
苏妙真有些焦虑,小声的问了一句。
“表姐别慌,我们今日有惊无险。”姚守宁一‘看’到未来,顿时心中大定,安慰了苏妙真一句。
正说话间,有人蹿上马车,用力推挤车门。
郑士阻拦不及,被一群人拉下车去。
马车经过这一抓扯剧烈摇晃,几个女孩小声惊呼,姚婉宁单手抱着肚子,一手撑着车厢壁,吓得脸sè泛白。
姚守宁怕她动了胎气,将她抱在怀里。
拍打车门的力量qiáng了,苏妙真虽说也很害怕,但她看到挺着大肚子的表姐,还有比自己年纪小了两岁的表妹,心中突然生出无穷的勇气。
‘呯——’
车门被人用力撞击,苏妙真忍住心慌,倏地起身,一个箭步往车门的方向迈了过去。
那车子门仅只一个细弱的木拴,经不住有人大力撞击,撞了两下,那木塞已经发出折裂声响。
不等外头的人再撞,苏妙真鼓足勇气拉开木塞。
‘哗。’
风吹了进来,一个瘦弱如猴的男人见车门打开,还来不及惊喜,便与苏妙真打了个照面。
苏妙真与陌生人四目相对,来不及多说,扯下蒙脸的面纱,咧开了嘴。
那柔美眉眼之下,是尖突的长嘴,嘴角裂开能见两颗犬牙,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那瘦弱的男人面sè由喜变惊,两只手吓得一松,大喊了一声:
“鬼——鬼啊!”
说完,‘砰’声摔落倒地。
苏妙真心脏‘呯呯’乱跳,也连忙重重将车门重新关上,吓得坐倒在车门口,抖个不停。
“没事了,没事了——”
她这话也不知是安慰姚守宁两姐妹,还是在安慰自己。
这是自狐王彻底离去,她显出妖异化长相之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真实的面容,苏妙真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这副妖异化的容貌还能吓退别人,暂缓危机。
“我们暂时……”苏妙真拍打着xiōng口,才刚一说话,就听到外面有人鬼哭狼嚎:
“车里有妖怪,车里有妖怪!”
那先前落车的男人大声道:
“一个红毛脸的长嘴女妖怪,呲牙咧嘴,感觉要吃人。”
“……”
苏妙真语气一滞,眼中便浮出水光,连忙慌乱的去摸面纱,试图重新遮住自己的脸。
“表姐。”
姚守宁见她难过又害怕,连忙握她的手,正欲安慰她时,苏妙真却挤出一丝笑意:
“守宁别担心,我没事……”
正如柳并舟所说,她经历大祸,却能保得住性命,如今理智恢复清醒,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不会将这些人的话放在心里。”
姚守宁点了点头。
陆执的队伍还没有进城,爬上马车的人暂时被bī退,但不代表危机就已经被解除。
流民躁动不安,姚家仍被困。
她顾不得安慰苏妙真,而是需要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待陆执的到来。
就在这时,地底轻颤,‘嘚嘚’的马蹄声响起。
又有人过来,听着声音,是从城内的方向传来,姚守宁心中一动,突然推开了窗户,将头探了出去。
只见街道之中,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沿街两道站起来的流民受这一队人冲击,迅速的散开。
这些人身穿青sè云袍,头戴黑纱官帽,正是镇魔司的人。
为首的一个人面白无须,年约四十,手举了一卷明黄圣旨,正是她打过了两次交道的‘老熟人’。
姚守宁见到他的时候,突然觉得救星将至,大喊了一声:
“程公。”
那人听到她的呼喊,转过了头来。
只见他面敷白粉,涂了嘴chún,但却掩饰不住眼睛下方两个深深的眼袋,正是姚守宁见过两次的程辅云。
说来也怪。
姚守宁与程辅云见过两次面,第一次见时,这老太监yīn阳怪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第二次见面,是他负责审问代王地宫,怀疑她与世子搞事。
那次见面,两人气氛剑拔弩张,谈话算不得愉快。
镇魔司的人小气yīn狠,程辅云身为副统领,也不是什么善人,可这会儿姚守宁见了他却觉得十分亲切。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程辅云可以帮助自己。
姚守宁信任自己的直觉,可不管程辅云性情如何,当即冲他猛挥手:
“程公,程公。”
程辅云一见姚家的这位二小姐,当日审问她的一幕顿时浮现在他心里。
他性情狠辣,手上沾过不少人命,朝中许多官员见他之时,大多都是面带笑容赔着小心,心中却对他十分鄙夷,看不起镇魔司的内侍。
但这位姚二小姐是个特例,她既不怕他,反倒胆识大得很。
当日姚守宁故意喷了他一脸唾沫,他下意识的抹了把脸,有心不想理睬这位二小姐。
他心中有事,本身就烦闷异常,又有差事在身,不愿与这位单纯的官家小姐打交道。
程辅云别开脸,假装当没听到姚守宁的呼喊,哪知她一见程辅云不应答,又道:
“程公,程公,过来,这里,我们见过两面的。”
程辅云只当她的呼唤是耳旁风。
“程辅云!”姚守宁似是有些生气,提高了声音:“你给我过来!”
手持圣旨的程辅云呆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姚守宁在对自己大声喝斥。
镇魔司的人看着上司青白交错的脸sè,一时懵住不敢吭声。
身为镇魔司的副统领,程辅云的地位虽说位于冯振之下,可在镇魔司中也是积威甚深,出门很是威风,谁见了他不恭敬的称呼一声‘程公’,又何曾被人这样大呼小叫的?
这位姚二小姐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程辅云反应过来之后,心中随即一阵火起。
他双腿一夹马腿腹,手系缰绳,tiáo头往姚家的马车靠了过来,决意要给这位官家小姐一个老说。
“你好大的胆子——”
程辅云眉宇间带着yīn森,手才按到腰侧的大刀上,姚守宁双手交叠放在车窗上,将小巧的脸靠了上去:
“哎呀。”
她眉眼弯弯,露出大大的笑意:
“程公别生气,我跟你开个玩笑呢。”
她笑起来眼中盛满光彩,向程辅云赔礼:
“回头我请我外祖父出面,替我向你赔不是,好不好?”
程辅云先前被她无礼的话语激怒,此时又见她一脸讨好的轻语,心中的那股火气顿时卸了下去。
这位姚家的二小姐确实有些本事,对于人心、情绪的掌控极深,仿佛能找准人性的弱点,cào纵人的心情。
当然,最重要的是程辅云想起了姚守宁的身份。
城北兵马司指挥使姚翝的女儿,仅只是这样当然不足以让这位镇魔司副统领忌惮,真正令他‘消气’的,是她提到了外祖父柳并舟。
昨日宫中大乱,皇帝都险些身死,是柳并舟将发了疯的陈太微bī出皇宫,救下了神启帝一命。
想到此处,程辅云心中最后一丝怒火都散了个一干二净,但他并没有轻易展露出来,而是没好气的道:
“如今世道不稳,姚二小姐不在家中呆着,往外跑个什么劲儿?”
“我们本来想出城。”姚守宁应了一声,接着就见程辅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她的目光落到了程辅云手中端着的那明黄卷轴之上,看样子,这就是神启帝即将新颁布的旨令。
“结果因为事出突然,被围困在了这里。”
“那好办。”程辅云眼珠一转,顿时明白了她突然出言唤自己的原因。
四周流言bào乱,从周围的情况看来,姚家的人显然遇到了麻烦,姚守宁想借自己之手脱困。
“既然走不了,不如我让人清出一条路,让你们退回去?”他提出建议。
“先不急。”姚守宁刚刚找他确实是想要求助,但她见到圣旨,又已经预算到了自己此行有惊无险,胆子便逐渐大了起来,哪里愿意轻易离去。
“程公手里拿的是什么?”
她看向程辅云的手,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有些东西,可不适合姚二小姐知道,小孩哪来那么多好奇心,去去去。”程辅云心中烦闷,哪有功夫陪少女玩耍,三言两语想打发她。
“你不说我也知道。”姚守宁微微一笑,说道。
“哦?”程辅云愣了一下,接着扯了扯嘴角:
“那你说来我听听。”
“是太上皇的圣旨。”姚守宁肯定的道。
‘噗嗤。’程辅云纵使心情恶劣,却也被少女‘天真浪漫’的话逗得想笑。
他晃了晃手上的圣旨,说道:
“姚二小姐果然聪明。”
那卷轴明黄,一看便知御用之物,程辅云这样夸赞并非真心称赞姚守宁聪慧,分明带着讽刺。
姚守宁也不介意,突然语气一转:
“程公,我看你表情不对,脸sè难看,印堂发青——”
她突然伸出右手,四指包握,仅探出一根青葱似的食指,指着程辅云:
“你眼下见黑,目光浑浊,像是,”程辅云脸sè确实极差,纵使敷了厚粉也掩饰不住的灰败,她凭借敏锐的预感,胡乱说了一通,接着道:
“——见了妖邪。”
这话本来是她随意一说,意在想诈一诈程辅云。
毕竟昨日柳并舟进宫之后,无论是陈太微现形,还是天妖一族现身,程辅云都是当时的亲身参与者,说他撞了妖邪本来也没有错。
可姚守宁这话音一落,却见程辅云的身体重重一震,眼中露出惊骇之sè,手里紧托着的圣旨都险些松脱落地。
他的反应太惊恐了,连瞳孔都在颤个不停。
两人目光相对,姚守宁心生狐疑,正欲再问,但她目光望向程辅云那双剧烈收缩的眼瞳时,意识却钻入他的识海之内。
她的神魂穿越时间,回到了昨夜的皇宫大内。
借着程辅云的那一双眼睛,她‘看’到了镇魔司首领冯振站在她的面前,飞快的说了许多话。
夜sè之下,一团黑雾涌入宫中,将侍卫、宫人高高卷起、吞噬,最后化为妖怪,推门入宫殿之内。
……
姚守宁亲眼目睹妖怪猎食人类,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她的力量不足,神识断开,只见程辅云仍在看她,满脸惊恐之sè。
“你撞妖邪了……”
姚守宁喃喃轻语。
如果说一开始她是想诈程辅云,继而获得他的庇护,再从他口中探听消息,那么此时她则是真的震惊于先前‘看’到一切。
“与妖邪共存,神启——”她话没说完,程辅云顾不得其他,作出噤声的手势。
“可别说了,二小姐!”
说完,他伸手拉住了被姚守宁推开的窗户:
“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公!”姚守宁面sè严肃了些:
“你是镇魔司的人!镇魔司存在的初衷,原本是镇压邪魔,而非与群邪共生啊!”
她想到程辅云看到的那一幕,堂堂皇宫大内之中,妖怪堂而皇之的‘捕食’,皇帝不加以阻止,甚至为了自身安危,有纵容之意。
借程辅云的眼睛,她那一刻也能与程辅云短暂的‘共情’,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面目丑陋的副统领并非对昨夜那一幕全无抵触之心。
“姚二小姐。”
程辅云的音量也提高了些,他看向少女,少女的神sè严肃,没有了初见时的天真,也不是后来再见面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种劲儿,她以一种有些失望、有些严厉的眼神看他,程辅云心里积压的恐慌终于爆发:
“我能有什么办法?姚小姐,我只是一个走狗而已。”
他突然丧气:“我出身贫寒,父母因灾早死,走投无路入宫讨生存,你不要跟我讲什么道德大义,我不懂那些。”
他很是烦躁的道:
“你年纪还小,也别管这些,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子顶呢,哪要你cào那么多心?”
“我外祖父修成大儒,名利地位不是唾手可得?”姚守宁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说着:
“实话告诉你,最迟七月十五,白陵江‘河神’必至,到时灾难将起,不知会死多少人。我外祖父已经抱了死守都城的决心,他老人家一心为国为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太上皇不信任他,宁愿信任妖邪?”
从程辅云的视野中看到的那一幕对姚守宁的刺激太大了,神启帝经历过昨日的灾厄,对于自身的安危感到忐忑,因此借涂妃这一条桥梁,欲与妖邪合作,请它们守护自身不说,并用以压制柳并舟,以免再发生受陈太微挟持之事。
“……”
程辅云哑口无言,又心烦意乱:
“小孩管这些么干什么?你绣绣花,打打牌,看看书不好吗?其他闺阁小姐都是这样的……”
“这样的生活能过多久呢?”姚守宁断打了他的话:
“不要说‘河神’将至,就是‘河神’不来,若与妖邪共存,人类沦为鱼肉,又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这与我又有什么相关?”程辅云也来了气,反问一声。
“你不是人吗?”姚守宁看他。
“你才不是人!”程辅云下意识的反回。
“……”
“……”
两人话音一落,都沉默了片刻。
程辅云意识到自己与姚守宁谈话之后,情绪都被这位姚二小姐所cào控,竟yòu稚的与她斗嘴。
但他也要承认,姚守宁所说的话确实句句说中了他的内心。
他无言了半晌,突然开口:
“七月十五,真有灾难发生?”
“当然是真的。”姚守宁点头:
“镇魔司的消息灵通,当日在姚家之中,你问我的那些话……”说到这里,少女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心虚之sè,接着目光左右游移:
“其实,其实大部分都是真的。”
这些话中,包括了‘河神’娶妻,她提前预警,以及后来与世子前往代王地宫,毁了代王的棺材,使妖邪的存在提早曝光。
“……”
程辅云听得哑口无言之余,又啼笑皆非。
这个少女确实胆大,当日面对他的bī问,还镇定自如的与他对峙。
不过事过境迁,经历了昨夜的事,他心境转变,再也回复不到以往对神启帝的忠诚,因此姚守宁说完之后,他心中并没有生出被戏耍的怒意,反倒有些忧虑。
“妖族早有预谋的,已经入侵皇室遗躯。”
“众所周知,七百年前,皇族是抵抗妖邪的一大阻力。”
姚守宁看着程辅云眉头紧皱,一副内心天人交战的样子,叹了口气:
“‘河神’到来已经是一场近乎无解的灾难,如果大庆之中还发生妖邪乱世之事,我们这些人,又哪有什么以后可言呢?”
程辅云没有出声。
他为人老jiān巨滑,如果不是姚守宁透过他的‘内心’,知道他此时早已经对妖邪心生抵触,这会儿看他的表情,根本难以看出端倪。
“我知道你不完全相信我的话,我们今日本来是知道灾难将至,准备送家人出城避祸,但天不遂人愿,被堵在了城内,可见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她叹了口气。
程辅云低下头,隔着窗户往车厢内看去。
只见车厢里除了姚守宁外,姚婉宁挺了个大肚子,正与苏妙真依偎到一处,苏妙真蒙了脸,一双杏眼之中带着恐惧。
随着他的视线,两人靠得更紧了些,姚婉宁倒表现十分镇定,还点了点头,似是与他打招呼的样子。
“你还知道什么事?”程辅云再问。
姚守宁感觉到他心防的松动,心中不由一喜,犹豫了片刻,她便果断的道:
“我知道你手里拿着的圣旨说了什么。”
“你说说看。”程辅云不动声sè的掂了掂手,说了一声。
姚守宁闭了闭眼睛。
她听从自己的内心指引,思绪告诉她:程辅云会告知她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只是此时的程辅云还在犹豫,这件事太过重大,可能关系到他的生命,他想要掂量自己外祖父的力量,才决定说不说那个消息。
意识到这一点后,姚守宁神情一振,连忙睁开眼,认真道:
“你昨夜见到了妖邪入宫捕食人类,而这些妖怪,是受太上皇所请。”她一口气将自己所知的说了出来:
“太上皇决定释放妖化的人类,与妖共存。”
随着她的话一说出口,更多的信息化为一幕幕画面,钻入她的脑海里。
城门前的告示榜上,张贴了告示,有人解释给围在告示栏前的人听:“自此之后,城西、北两处各划分一地,以供妖族居住,人类不得踏入——”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张榜文:
“妖道陈太微,乃鬼邪……欲谋逆……不顾皇上大恩……捣毁妖道所在的大明宫,处死观中众道士。”
自此之后,焚毁道观典籍,处决城中招摇撞骗的道士。
……
程辅云的眼睛越睁越大,眼中满是吃惊。
‘你怎么知道!’
这句话在他心中来回的荡,虽没有说出来,但从他的眼神、动作之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姚守宁初时提起昨日他遇妖的时候,他虽说吃惊,却没有像此时一样害怕。
毕竟他与姚守宁也打过交道,知道这位姚二小姐古灵jīng怪,昨日柳并舟入宫,亲眼目睹了陈太微入魔、涂妃变身的场景,从这一方面来说,他‘遇妖’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
但昨夜他亲眼目睹妖邪受皇帝所邀入宫,并捕食人类,这是柳并舟离开之后发生的事。
此事事关重大,神启帝下了封口令,由冯振把关,使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往外传开。
更别提他手中的圣旨,是由冯振磨墨,皇帝口诉,刑狱司的楚孝通亲自所写。
当时写好之后盖印,交到他的手中,榜文之中的内容,除了他之外,旁人都不知道。
而姚守宁此时却将榜中内容说了出来,仿佛她钻入了自己脑中,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程辅云心中的惊骇自然可想而知,他想起镇魔司当日对姚守宁的tiáo查,结果显示她似是有预知之力。
‘河神’现世之时,她似是提早就知道,在大雨那晚缠住柳氏。
……
得知这个结论时,程辅云还嗤笑不已,姚家二小姐只是肉骨凡胎,怎么可能预知前尘后事?
可此时他却不敢确定,心中忐忑暗道:莫非这位姚家二小姐当真是仙人转世,能算出前后之事?
他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在姚守宁面前已经被一览无余,仍兀自在想:若她当真如此神异,能知前尘后事,这世间之上对她来说还有什么秘密?
程辅云越想越是心惊,神sèyīn晴不定:她既已知道神启帝与妖族合作,也知皇帝即将划分出妖族居所,并且准备向妖族发放狩猎令,那她又知不知道,传闻之中,皇宫神都城的下方,其实镇压着一尊妖王的本体,并且已经脱困?
这样的消息是他无意之中听来的,程辅云深知这个秘密要命,之前想都不敢多想。
但此时他被姚守宁的话炸得晕头转向,所有思绪全都浮现在心头,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一一都摊在了姚守宁的面前。
姚守宁也是心中大震。
她有预感,今日能从程辅云这里听到一个大秘密,却没料到竟然能听到关于妖王的消息。
程辅云毕竟是镇魔司的副首领,并非普通人。
他心中的念头乱了片刻,很快的他又恢复了镇定。
程辅云心道:姚二小姐古灵jīng怪,兴许这些话是柳并舟教她,用以诈我而已。
柳并舟身为大儒,耳目极广,兴许使了什么神通,窥探到了某些东西也说不定。
他暗自庆幸着:幸亏自己没有乱了阵脚,没被她探听出什么东西,否则冯振yīn邪,妖怪凶狠,皇帝毒辣,若知道自己泄了密,说不定会要自己的命。
他留在此处与姚守宁说话了好一阵,已经很惹眼了。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程辅云不愿多惹麻烦,打定主意暂时不卷入柳并舟与皇帝之间的防备之中,因此直起身来:
“我不知道姚二小姐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他笑了笑:
“不过皇上仁慈,确实有意赦免无辜者,旨意都写好了,就在这里。”说完,他托了托掌中的卷轴,接着冲姚守宁笑道:
“如今城门已封,无法出入,城中乱糟糟的,依我看,你还是快些回去,以免出事柳先生担忧呢。”
他虽说打定主意不沾事,但也想卖柳并舟一个好,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
“我看你们有些麻烦,不如我让人清出一条道,助二小姐一臂之力。”
说完,不等姚守宁回话,就大声招呼着唤人过来:
“将这些贱民驱使,不要耽误姚家人的回程!”
他话音一落,先前那些围观的兵卒顿时不敢再观望,只好骂骂咧咧现身,拨出大刀赶打流民。
这些人动作不小,姚家拉车的马也被惊动,不安的嘶鸣。
姚若筠等人也靠了过来,程辅云不愿再与姚守宁多言,转身打马离去。
等他一走,姚婉宁有些担忧的道:
“守宁,你是想要从他口中套听消息吗?”
两人一母同胞,心有灵犀,她猜到了姚守宁的打算,因此坐在一旁没有吭声。
但这两人先前的对话听在她的耳中,妹妹说的话的内容惊人,可惜那位程辅云十分沉得住气,没有被她震住,也没有讲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从头到尾显然是将姚守宁当成了孩子。
“那这个人可没说什么有用的话。”
苏妙真也有些不甘的道。
“不。”
姚守宁摇了摇头,“他说了。”
“说了?”姚婉宁轻声低呼,苏妙真也有些诧异。
姚守宁微微颔首,她没有说具体的过程,但两位姐姐想到她特异之处,很快便释然。
她说道:
“他说,神都城的皇宫之下,原本镇压着妖王的本体,而此时,这位妖王已经脱困。”
“妖王本体?”姚婉宁面露困惑之sè,苏妙真初时也有些茫然,但姚守宁的话仿佛打开了她脑海里某个隐藏的机关,她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
她话音一落,姚家两姐妹同时转过了头来盯着她看。
苏妙真就有些尴尬的道:
“你们也知道,我曾被妖邪附体,虽说行事糊涂,但,但是我也能隐约感应到一些关于妖邪的事。”
只是这些事随着狐王离去,似是被封印,需要被特定的东西触发回忆,才能想起一些。
她沉吟半晌,似是在整理回忆,接着才道:
“妖邪也分族群,其中最qiáng大的一支分为天妖一族,而天妖一族之中,以九尾狐王为首。”
关于九尾狐王的事,姚家人已经从柳并舟口中探听了许多,苏妙真并没有多说,只是道:
“而这九尾狐王凶悍残忍,又狡猾非凡,且实力qiáng悍,当年太祖无法彻底的杀死它,因此在驱赶妖族,封印妖邪的时候,对它做了手脚,将它本体与魂体剥离,杀死它的肉身,将它的魂识驱离。”
“许多人都以为,九尾狐王的肉身是被太祖以特殊术法分割,已经彻底灭亡,仅剩魂识。”苏妙真说到这里,皱了皱眉:
“但是狐王感应得到,它的肉身并没有真的死去。”
她越说得多,回忆便越发清晰:
“准确的说,妖族的肉身qiáng悍,狐王的魂识、肉身一体,只要魂识不灭,肉身永远无法被真正的损毁。只是它找不到自己肉身所在之地,因此,几百年前它脱困之后,一直在寻找着自己的肉身。”
苏妙真说完,脸上露出焦急之sè,一把拉住了姚守宁的手:
“守宁,千万不能让狐王寻找到自己的肉身。”她打了个寒颤:
“妖族的优势,除了在术法邪异之外,还有肉身的qiáng大与可怕。”
柳并舟与狐王几次交手,看似略占上风,但当时的狐王只是魂体,本身是残缺不全的。
再加上它断了数尾,实力大打折扣,远不如当年全盛时期。
如果程辅云带来的消息是真的,九尾狐王找到了自己的肉身,且魂体、肉身合一,到时的狐王才是真正的妖族之王,说不定带来的灾祸不输‘河神’。
“千万不能让它肉身脱困,守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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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卡文是真的把我卡惨了,删删改改的完全不在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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