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绵延,峰峦起伏之间,无边林海里面出现了一个环境清幽的山谷。
李柃驾着遁云降了下去,只见四周青山苍翠,绿树成荫,鸟兽之声此起彼伏,如同正在召开一场喧闹的林中盛会。
此间是乾州东南,某处名为淍江的大江发源地,与贯穿整个玄洲大陆的大潾河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此方地界灵蕴充裕,虽非传统意义上的仙山福地,但却拥有着相当于寻常福地的气象,方圆数万里,尽皆人杰地灵,自古以来就是英豪辈出,美女如云之地,周围的多个凡民国度各具风情,也拥有着丰厚的历史人文底蕴,即便是一些修士都常常乐意到此游历闯荡。
不过李柃此番前来,却不是为了在这边游山玩水,他并没有那么大的闲情逸致。
他这次是应邀而来,与一位过去结识的前辈高人相见。
略微以识地神通感应一番大地元磁,确认自己位置之后,李柃便往这座山谷深处行去。
不多时,他穿过一片怪石嶙峋的所在,眼前豁然一空,如同别有洞天。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竹林,随风轻摆之间,不时有沙沙之声传来。
竹林的中央有一条曲径通幽,蜿蜒而入。
沿着这条人为开辟的小路往里走去,他见到一位身穿月白道袍,相貌古朴的中年道人坐在林中空地上的石椅上,前方是一个尺许来宽的山石桌台,身边左右站着对十岁上下的金童玉女,生得颇为伶俐可爱,应是寻龙会的晚辈。
这道人正是二十一年之前李柃曾经会见过的寻龙会元婴一心道人,若非此前早已认识,看他身上气势全无,混如一介凡人的模样,只怕还要以为当真是个世俗庸常之辈。
李柃走上前去,揖手为礼,笑叹道:“李柃见过一心前辈,前辈修为愈发精深了。”
过去的一心道人虽然同样气机收敛,但却依稀还可察觉出宛如炼气修士的精气神,如今自然天成,毫无外泄,自是更进一步。
一心道人站了起来,面带笑意上下打量了几眼李柃,也道:“小友同样大有长进,如今真丹大成,突破晋升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李柃淡淡一笑,谦虚道:“侥幸而已。”
一心道人呵呵而笑,伸了伸手道:“请坐。”
李柃在其对面石椅坐下,金童玉女当下从旁边火炉提水壶,冲沏香茗。
一心道人捻须而笑道:“此为北海名产,你们积香宗所出的云海腾龙,我这也算是借茶敬人,让李道友见笑了。”
这些年间朱利生坐上国师之位,香道文化和关联产业大行其道,已然随着大乾朝的影响力辐射四方,蔓延整个玄洲。
从某种意义而言,这扩张的速度比北海本土还要更快。
玄洲本土当然也有其他名茶香茗,但正如一心道人所言,他这次也算是借茶敬人了。
又道:“如今天色尚早,小友可有兴致手谈一局?”
李柃道:“前辈赐教,晚辈求之不得。”
于是,一心道人摆出随身携带的棋盘和玉石棋子,两人便在这竹林之下品茗对弈,一边畅聊近些年来玄洲时局,以及玄洲修仙界中的变化。
期间一心道人谈到了寻龙会的发展,感慨形势艰难,愈发不利。
他们这些草莽江湖的组织图谋龙脉,天然便是与官府为敌,自然也如同神龙教那样受到打压,只是寻龙会素来行事低调,招收的成员又多是阴长明那样旧时代的成名高手,不像神龙教那样良莠不齐,因而较少受创。
甚至在二十年前,乾州遭逢动乱,他们还曾一度寻得机会扩展,割据了淍江附近好些古国和福地作为根据之地,
但众所周知,治理是一件麻烦事,高阶修士也未必愿意沾染凡尘因果,令得自己案牍劳形,业障缠身。
一番顺其自然的无为而治之下,整个地盘稀松拉胯,组织也没能借机发展起来。
一心道人谈及这样的事情,都免不了感慨:“凡人之道实非我等所长,我辈修士,终究还是红尘过客,侠义中人……”
李柃道:“那倒也是,管理一宗,振兴一教绝非易事,偌大地盘和利益需要打理不说,此间源源不断产生的各种因果和业力也需厘清,否则闹得天怨人怒,麻烦缠身,于自身修为境界发展绝非好处,而若涉及到仙山灵脉,天材地宝,又多散修高手争抢,各方都要来觊觎。”
一心道人道:“所以,有时候管又不是,不管又不是,只能效仿古人,把一些不甚重要的弟子,后裔之流丢出去作为棋子来使用。”
他说话之间,刚好一步碰来,紧挨着李柃的黑子在新的角落展开了争夺。
李柃微微失神,却不是为着棋局,而是想起了离膺之事。
“是啊,凡民,弟子为棋子……可是我等身处天地之间,何尝又不是这大局之中的一枚棋子呢?所不同的是,我们自主之权更大罢了。”
一心道人道:“所以才要炼神返虚,证悟天道!
如若我辈亦能做到,当可与天地日月争辉,不再受到局限!
我寻龙会始终留在玄洲,不过是为寻这天地樊笼之中的一口气,有气就能活,无气不可活。”
听得此言,李柃心思早已经不在眼前棋盘上,他本来也不擅长手谈,当下随便落了一子,询问道:“敢问前辈,可对二十一年前之事有所了解?”
当年李柃撤离玄洲,正是通过一心道人了解到部分相关之事,如今再问,却不是为求已经传开的表象,而是要知晓其中深层内幕。
一心道人微微摇头,却是道:“我等也不甚清楚。”
李柃顿时面露失望之色。
一心道人道:“不过,我和几位老友,以及草莽之中的其他关联人士私下有所商议,也曾作出过几番猜测。”
李柃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