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古越城中,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入城南平民聚居的街区。
尽头的医馆内,或坐或卧,聚集着不少病人,一个个身材瘦削,弱不禁风,腹部却肿大如瓜,无分男女老少都如同身怀六甲的孕妇。
“哎哟……”
不时有低沉的哀嚎从角落传来,令人闻之而心惊。
“这些就是生蛊病的患者啊,生蛊病又称肚胞病,盖因其腹内积水,血中亦有虫,往往肝脾肿大,影响机能……”
朱利生等人从马车上下来,见着这样的场面,不禁大皱眉头。
“此间污秽,不意各位贵人竟然来此探视,未能远迎,还望恕罪。”医馆的负责人迎了上来,长拜到底。
“你是此间的馆主吧,我们有些事情要问。”朱利生把他招了过来,和蔼可亲道。
“大人想要问什么?”馆主连忙道。
朱利生道:“此间拢共收治了多少病人?你们是用何种方式管理,如何治疗?”
馆主闻言微愣,这可不像是达官贵人会关心的事情。
不过既然人家问到了,他也就老老实实的回答。
朱利生很快就从这馆主口中得知,此间收容的是来自于古越城中不慎染上生蛊的病患,由于古越城是王府所在的治署,卫生条件较好,各种应对机制也较为完善,收治的病人才五百上下。
不过在城外乡镇,偏远山村,曾经发生过成千上万户人口全军覆没的惨剧。
那里缺医少药,染上了重症也没法治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逐渐消瘦,然后腹部鼓起,如同怀孕。
“其实此病产生由来,传播途径,乃至于医治之法都早已明了,只要及时得到收治,都能保证药到病除,但以官府实力,根本没有办法尽数照顾,尤其是在山高路远的偏远之地,只能听天由命。
至于治疗的方法,大多都靠仙师们的灵材宝药,普通人根本用不起,除此之外,就是开刀,配合一些置换血液之法加以清洗……生蛊成虫最终是会进入到血管之中的。”
在馆主的介绍中,朱利生等人亲眼看着,一名医师嘱咐助手把病患抬上木板,如同杀猪般开刀排水,然后洗血。
此世医学并不落后,这种程度的手术都能实行,但做完之后,不但医师本人累得够呛,病患也同样元气大伤。
很明显,这在偏远山区是无法实施的,而且患病之后,寄生的蛊虫会持续汲取躯体营养,精锐士卒也得变成老弱病残。
普通凡民手停口停,就算太平年景,不干活也得挨饿,又怎么养得起病患?
很多地方千家百户的接连死去,都是丧失劳动力闹的,很多时候,生病就只能等死了。
朱利生等人都不用再问这馆主什么了,光看那些患者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没有痊愈之前不可能正常劳作,甚至发展到重症者,连生活自理都困难。
“难怪越王如此重视生蛊治理啊,若不解决,根本无法把统治延伸到乡野之地。”
馆主道:“其实前些年,生蛊之患还没有那么严重的,不知是哪里来的灵蕴外泄,导致其寄宿的螺类大量繁殖,这才令得生蛊爆发,为此官府曾经组织大批民壮扫除螺类,但是成效甚微。”
朱利生点点头。
这种事情的确不是大乾朝这样的世俗皇朝可以做到的,想要靠着凡民之力根除此患,那是何等的组织力量?简直难以想像。
所以,也难怪越王会拜托到自己头上了。
修仙世界,始终还是得靠神仙啊。
……
“那些香道之人去医馆了吗?”
正当朱利生等人实地考察的时候,城中另外一个地方,轻歌曼舞,丝竹悦耳。
几名身穿华衣的大乾供奉坐在那里高谈阔论,饮酒为乐。
炼气境界的寿命和凡人无异,充其量也只是实力强横,能够一骑当千,但却绝不至于无人能治,再加上近百年来世俗力量不断变强,更有皇朝气运的盛行,彻底把他们驯化成为了朝廷的官僚。
和去往北海就容易染上铜臭相似,在这里的修士也大多深谙官场之道,一个个都是朝廷命官,为着俸禄和册封名位而奋斗。
自然而然,也少不得交际应酬。
如今他们这些越州官场上的修真者都在交流着香道之人的事情,因为近些时日以来,越王把大部分的关注和重视投在了朱利生等人身上,无形之中就削减了他们的利益。
虽然短时间内还没有直接的矛盾爆发,但却也难免让人产生几分失落之感。
“听说殿下把治理生蛊之事也交给了他们,如今正在尝试研发对症香品。”
“这可还真是……恕我直言,殿下这算是病急乱投医了吧。”
“俗话说,外来的仙师会炼丹,毕竟是北海来的道友嘛,殿下看重也是理所当然的。”
有人喝着杯中美酒,阴阳怪气的道了一声。
“莫道友,方道友,古来丹药不分家,可却未曾听说香道也介入医药领域的,这真要被他们研究出了什么对症的香品,岂不是……”
有人接了一声:“那岂不成了狗拿耗子了?”
“噗!”众人笑绝,有些人甚至失态的把酒都喷了出来。
几名修士面色铁青,带着几分不快之色。
别人还可以笑,但他们可笑不出来。
因为他们是丹道的散修,来自玄州本地。
这些人也没有什么师门传承和秘籍法门,过去曾经被托付同样的事情,但却毫无办法,只能靠着给达官贵人治病养生展示自己的用处。
如若说香道狗拿耗子的话,那他们这些猫儿岂不是显得很没用?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
又过了一段时日,朱利生所在的行馆中,几名香道修士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