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去世了,谭之江忽然感觉到了人去楼空的滋味。 ( . . )
他上班下班总是一个人孤单的身影,虽然女儿带着外孙有时来,可是那终究是填补得了一时的孤寂,填补不了彻夜的孤单。
有时他希望自己永远都在单位上,不要下班。每次无奈下班,回到家里,处处都可以见到刘敏的身影,厨房里,客厅里,卧室里,以前刘敏天天在身边,他早已成了习惯,他早已习惯了那个身材不高,肤色较黑且胖的女人的身影。说心里话,那个身影对于他来讲,已经谈不上美丑,但是是一个亲切的符号。
那个身影这么多年来,与他朝夕相伴,围绕着他的生活起居喜怒哀乐,关心着他,照顾着他,虽然有时会有些莫名奇妙的醋味弥漫在房间里,但是现今那又何尝不是他和刘敏生活中最生动的片段呢?
窗台上的吊兰和绿萝的土壤都已经干了,以前这些都是刘敏侍弄,现在没有了刘敏,那些花草也失去了生机勃勃。谭之江拿着喷壶,开始给花逐盆浇水。
似乎也就几天的时间,吊兰和绿萝都出现了黄叶子,谭之江从抽屉里找出修剪花草的剪刀,一页一页精心地剪着那些黄叶子。
黄叶子都剪掉了,水也浇了,那些花草重新焕发出生勃勃生机。枯萎的花草可以重生,离去的人呢?
谭之江想着这些,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无心欣赏那些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的花草,把剪刀放进抽屉,颓废地坐在了沙发上。
时钟响了七下,谭之江抬头,外的天空已经呈现出了一片墨蓝,他感觉肚子开始“咕咕”地叫了,于是起身去了厨房。
冰箱里几乎是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几根山药,还是刘敏在的时候买的,谭之江不免一阵心酸,他拿出一根山药,洗了洗,放在了菜板上。
他板旁边还有几袋龙须面,于是他往锅里倒了一碗水,放了一点盐,然后把面条放进去,面条在清水里翻滚着,纯净而孤单,谭之江用菜刀把山药切成小片,放进了锅里,药片在锅里翻滚了一会儿。
他想往里面再到一点香油,可是他拿起瓶子一油瓶子已经空了,于是他随手把空瓶子扔进了垃圾桶,关了火,把面条连汤带水倒进了碗里。
谭之江端着一碗面条坐在了餐桌旁,他碗山药面,不由得鼻子一酸。以前他不喜欢刘敏做饭从来不按章法出牌,她能把最不相干的食品配在一起,比如这山药面。谭之江作为一个局长,这么多年高中低档的饭店,什么样的饭店他没去过,可是所有的饭店,几乎都没有山药面条。
他知道这是刘敏的独创,就像她的咸菜丝炒核桃仁,土豆丝炒猪腰子,紫薯炖排骨等等,这都是刘敏的发明创造,独一无二的刘氏作法。以前他跟刘敏闹玩,说刘敏独树一帜,自创门派,管这些菜叫刘氏菜系。
刘敏知道他这话有讽刺的意味,所以也不言语,但是过后照做不误。刘敏的特点就是,只要人家说这个菜有什么营养,那种菜有什么营养,她不管味道如何,就会把那些菜机械地组合在一起,她觉得饭菜的味道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它的营养价值。
谭之江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觉得有点咸了,于是他呆呆地碗面条,却再没有想吃的欲望。
女儿打电话来,问他吃饭了没有?
他说吃了。
女儿问吃的什么,他说面条。然后女儿叮嘱了他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就把电话挂了。
谭之江推开那一碗面条,又回到了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演的是韩国片《大长今》,以前刘敏喜欢剧,他觉得又粘又长,他讽刺这剧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刘敏不以为然,津有味。
现在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心理,几天以来,开始一集一集地大长今》来了,静下心来,他觉得并不像他说的又臭又长,渐渐地感觉也挺有意思。他想起那句话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现在他觉得真是实践出真知,盲目的否决和盲目的肯定都是要不得的,都是没有一句的,毛说话。
何非给谭之江打电话来了,他告诉谭之江他跟顾晓菁去南方旅游了,让他想开点,他说过几天回来陪他喝酒,谭之江苦涩地笑了笑,说好好。
他知道何非跟顾晓菁领结婚证了。这件事情的前后经过始末他全知道,虽然他还不太相信,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成人也罢,不承认也罢,就像刘敏去世这件事一样,承认不承认,那都是事实。
他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是“荒唐”这两个字,就像大海里的漂浮物,一个浪头把它打下去了,可是只是一眨眼,它又出现了。
他觉得现在越来越相信“人生如戏”这句话了,每个人一出生,就等于是哭着上场了,在舞台上经过一系列的爱恨情悲喜交加,然后不定哪天,说谢幕说谢了。还有的时候,你登上了他的舞台,他登上了你的舞台,闹闹哄哄一场,或长或短,每个舞台都逃脱不了上帝这个总导演的安排,不知什么时候就让你谢了幕。只不过有的人的戏演得长一些,谢幕慢一些,有的人戏演的短,谢幕快一些,至于其中的内容,自己在台上演得触目惊心,台下也只是司空见惯而已。
他心里明白,何非和江雪云不应该离婚,如果说离婚,他身边那么多人,两口子吵吵闹闹,甚至去几次民政局没最终也没离婚,如果说离婚,也应该是他们离婚,排队等候也轮不上何非。可是,偏偏就是,何非和江雪云不声不响地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