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昭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便问秦皇后,道:“母后,您曾经对我说过,当年,颜皇后……也就是忠王生母,当年是因为没办法才换了个死胎。当年到底是……”
秦皇后也没防备她,这桩晚事她如今想起来还要叹气。
“这桩事,如今想起来其实有些可笑。颜姐姐怀孕七八月的时候,宋氏怀了庆王。听说当时啊,皇上做了个什么梦,梦见潜龙在渊,然后下了整个月的雨突然就停了。第二天京城的上空有了难得一见的双虹。宋氏诊出有孕,太后和皇上欣喜若狂,非说那是她怀胎的吉兆。那时候的宋氏可真是风光无两啊。”
秦皇后神色间有些黯然。那时候她和旁人一样惊讶又羡慕宋慧心的福气。连钦天监也说这是她为人和善的福报。好笑的是连颜皇后都看清楚了那不过是皇上太过宠爱她在为她造势,打压大皇子齐闵,和颜皇后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
“我记得那一天……颜姐姐去给太后请安。回来之后在寝宫关了一天。然后突然就把我叫了过去,嘱咐我带着闵儿去庙里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我一向听她的话,虽然当时宫宴在即,但还是带着闵儿去了庙里。”
她有些不安地看着宁昭昭,半晌,道:“在庙里的时候,宫里传出了颜姐姐德容有亏,褫夺凤印,软禁在寝宫的消息。我听了以后把闵儿留在庙里赶回宫中……”
其实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秦皇后也不知道。
她见到了颜皇后,颜皇后在软禁之中只对她说让她避过这一次的风头,千万不要再回宫……
颜后当年有一位非常倚仗的大将军,就是她娘家的堂兄颜月和。颜将军是当时有名的青年战将,有望成为端王的继任成为新一代战神。当时颜将军匆匆赶往边关支援秦国公,立下惊世大功。
可是颜将军回京路上,颜皇后已经被,缢死中宫……
“我娘家的风头正是那时候起来的。月和将军上京之后得知皇后已经不在,投河自尽。颜家被驱逐出京。过了很多年我才想明白,她那时候必定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若不是她先留了一手,恐怕二十多年前,我和闵儿,还有沅儿也都没了。如今宋慧心早就做了皇后,庆王也就不会被送往边关。”
秦皇后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她当时其实看出了皇上和太后想立宋氏的苗头。在朝中造势,逼死中宫,驱逐颜氏,路都给她铺好了。只是没想到颜氏临死还杀了个回马枪。秦氏突然的崛起让平淡无奇的宋氏只能退让。
大约生生忍了几十年,所以宋慧心也有些沉不住气,如今也要疯魔了那般。
宁昭昭倒是没想会听到这样一段过往,也是愣了愣。
她本来想问的是细节。可是看秦皇后的样子,她似乎也不知道更多的细节了。
这件事里里外外透着些古怪,她有很多琢磨不透的地方。但是起码有一件,当年的颜皇后也不是吃素的,不然不会临死还能布下这么一个大局。
还有就是那位月和将军……
宁昭昭看秦皇后神色黯然的模样,也没有再多问,挺着肚子回去休息了。
接下来那大雨又下了一个月。
听说运河头已经发生了一次决堤,秦皇后终日愁眉不展。
忠王带人稳住灾情,暂时加固了河堤,功过相抵。或许听起来有点不公平,他抵御天灾力挽狂澜,皇上不过是给他一句“功过相抵”,而且后续一毛银子也没给。
但是他在民间的呼声已经极高。
秦皇后等人直道苍天保佑,因祸得福什么的。
宁昭昭看得清楚,一切都不过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纵然泥里来水里去,他颜清沅还真没有什么摆不平的局,做不到的事。
此时隔得远了,才明白他那份执着的可怕和坚韧不拔。
大约为了那个位置,他根本不在乎付出多少,吃什么样的苦头吧。
果然过了一个月,他就来给她产检一次。
当时又是半夜,宁昭昭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她睁开眼瞟了他一眼,也没细看,就闭上了眼继续睡。
颜清沅给她把了脉,然后解了衣服睡进来。
她身上柔软的香味如此让他眷恋。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了,此时在心里默念着,“mǔ_zǐ 均安”。靠在她身上,眨眼的功夫便沉沉睡去。
宁昭昭反而瞪着眼睛睡不着了,等了一会儿回过头去看他,烛火的阴影下他的脸又憔悴了不少,眼下的阴影很重。
她苦笑。
“就这么拼命么?”她喃喃道。
之前真的没看出来。大约是京城到底安逸些吧,他每晚都准点睡下的。
颜清沅突然睁开了眼,眸底沉沉,还有些血丝。
宁昭昭:“……”
“去给我倒杯水。”他低声道,嗓子似乎有些嘶哑。
看着他的样子,宁昭昭突然明白了,有人说“已累成狗”,原来真有其事……
她挺着肚子下了床去给他倒了杯水,他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又倒了回去,闭上眼喃喃道:“睡过来。”
她也没拒绝。不睡过去她能睡哪儿?
这回颜清沅搂着她,彻底睡沉了。
宋一在门口守着,听着里面安安静静的没吵起来也没打起来,才算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数不清颜清沅多久没合眼了。
人家只说他一心牵挂灾情,只有宋一知道他即使回了家也会心情很不好马上跑出来,宁愿在工地上睡着也不肯回去看一眼。
只因为那个“家”里,已经没有他那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