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灯下,步远阁静静盯着手掌,愣愣出神。
他的童年很枯燥,像是一大段空白,唯一的朋友就是凤萧苑养的家禽和几只动物,直到后来认识迷路误闯的某个男孩儿。
那男孩儿比他小几岁,却比他懂得更多,聪明,见识广,还曾告诉过他,什么叫做击掌盟誓。
可惜他始终没机会尝试,今天是第一次。
楼雪色的掌心很软,温热,掌心相触时,传来与某人酷似的坚定感觉。
“夜深了,皇上当早些休息。”
夜轩妆熄了梢间的烛灯,抱着一床被子放到榻上,认真仔细地铺好,并没注意到步远阁一直观察着她。
“今夜风冷,奴婢自作主张给皇上换了厚棉被,皇上觉得热的话就叫我,薄被子就在梢间备着。”
“轩妆。”步远阁拖着下微微偏头,嘴角笑意莫名,“朕忽然觉得,如果云苏能和楼雪色在一起会是个不错的结果,你认为呢?”
夜轩妆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被问到这种奇怪问题。
少顷,夜轩妆摇摇头,却是答非所问。
“绿绮说,太后娘娘没有同意出面干涉,还是老样子,希望各方势力能保持平衡。”
“楼清玉和薛茗娅的案子牵扯出一系列内幕,柳寻香畏罪潜逃,隐藏在幕后的芷清公主也多少受到牵连。这种势态下,想要让各方保持安定并不容易,尤其是……嗯,不能再说了,说太多会连累你。”
步远阁适时闭口,夜轩妆没有表示不满,仍旧面色平淡地为他铺床更衣。
不管怎么说,名义上他终归是一国之君,颖阑皇帝。
步远阁伸平手臂,微微低头,嗅着夜轩妆身长传来的淡雅微香。
“太后是故意让楼雪色发现破绽,因此推测出我真实身份的,对么?”忽地,步远阁低低开口。
夜轩妆正在给他换中衣,动作稍稍一滞,旋即恢复如常。
“太后娘娘自有打算,不会什么都告诉我。皇上也别总是去猜测,费神费脑,还未必有结果。”
步远阁苦笑:“我也不想费神,所以你今天在晚茶里多给我加些药好了,让我闭上眼一觉睡到大天亮。”
夜轩妆忽然停住,双手慢慢垂下。
“伺候晚茶的一直是雯息,她是太后的人,我早就知道。”步远阁自己伸手系好中衣,漫不经心道,“托太后的福,那些药让我睡得很安稳,从不用担心多虑失眠。不过你来顶替雯息后,药的份量就越来越少了。”
夜轩妆许久没说话,沉默半天,忽然快步走过去,把刚端来的晚茶一股脑倒进花盆中。
“这药能让人安眠,但长时间服用会损伤脾胃。”夜轩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按照太后的意思做。”步远阁慢慢走到夜轩妆身边,握住她有些发颤的手,“在这宫里容不得善良,尤其是你这种身份。我已经和楼雪色约好,当她下次再来的时候会想办法带你出宫,以后,你就自由了。”
夜轩妆用力挣脱开,后退两步,却发现自己就在角落中,再无路可退。
步远阁伸手,纤长手指轻轻划过夜轩妆惊慌脸颊,笑容淡而透明。
“我一直都记得你,从没有忘记过,尽管只是一面之缘。轩妆,我们是同命相连的人,我不可能跳出这潭浑水,但是你可以。什么都别管,只要跟着楼雪色走就好,就当做是在为我完成心愿,好吗?”
记忆里,步远阁很少说这么多话,更不会有如此丰富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