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印出身庶民之家,年仅二十六岁便担起司常监常务要职,对家里人来说是荣耀,于他而言则是不敢有一丝马虎的负担。
如往日一样早早来到司常监后,唐印燃起火盆送到各房室,本以为其他房间都空荡无人,却意外发现比他更加年轻有为的少监纪尘正在客室门口站着,透过门缝望去,客室内似乎还有一个人伏在桌上小憩。
纪尘似乎站了很久,见唐印端着火盆过来,动了动酸麻的腿脚,轻声道:“先别送进去了,让她再睡会儿。”
“是……楼二小姐?”唐印意外至极,“怎么跑来这里了?纪大人就这么站了一整夜?”
纪尘笑笑不答,从门缝里看看仍在沉睡的楼雪色,轻轻关紧房门,把唐印带到了楼下书房。
“为穆阳公主的事忙到深夜,说好今早天亮就进宫的,看她睡得这么熟,实在不忍心叫醒。”提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纪尘将纸折叠起来交给唐印,“等下我要进宫,等雪色醒来你把这封信给她。她醒来之前,尽量别让人到楼上惊扰,这两天她着实累坏了。”
唐印接过信点点头,思忖少顷,试探道:“就算是要还上次案子的人情,大人为楼二小姐做的也太多些。楼二小姐近来惹上不少流言,大人这样帮她,就不担心会……”
“正因如此,我更该助她一臂之力才行。”
纪尘决议坚定,唐印一时无话可说,再不敢多问。
匆匆打点完一整天例行事务,纪尘洗把脸换件衣衫就准备进宫,临走前又去楼上看了一眼,楼雪色仍在安睡。
面庞白皙,眉睫清淡,透着不染杂尘的安宁。
纪尘并未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笑容,那笑容却清晰地映在唐印眼眸中,化成一股股不解的茫然目光。
为纪尘备好马后,唐印终于忍不住满腹猜疑,好奇问道:“大人对楼二小姐似乎特别关心,莫非是属心于她?”
纪尘愣了一下,旋即失声轻笑:“唐印,你怎么也关心起这种闲事来了?”
“主要是大人对楼二小姐倾注太多,属下担心大人会因此开罪一些视其为眼中钉的人,毕竟这一段时间来,楼二小姐触怒得都是些大人物,于大人行路不利。”
先是当众羞辱睿亲王父子,而后又失去淮良侯这个靠山,当楼雪色传出与芷清公主发生摩擦的流言时,唐印就想到,也许这个女人会成为纪尘的霉运——如果纪尘继续这么袒护她的话。
同样作为年轻一代官员,唐印实在不希望榜样一般的纪尘陨落,放眼朝中,也就只有这一个人能让他看到些许光明,让他还能够相信,人心未必都是黑的。
然而,在唐印满怀期待等着纪尘浅笑否定时,纪尘却给了他最不想听到的回答。
“是,我舍不下雪色,不想她一个人那么辛苦,我……我想成为能保护她一辈子的人。”
唐印愣在马下,以不可理解的神情呆呆仰望崇敬多年的长官,仿佛听到世间最不可思议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