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东们进入大会场地,其中,有一块地方辟为李家人的专席。
在这块专席的区域里,有一个座位,常年以来,是空着的。只有深知内幕的人知道,那是李家太奶奶过于疼爱唯一的女儿,给已逝的女儿李素晴留了这个位置作为念想。
安知雅与丈夫并没有急于入座。她是孕妇,而且曾经有胎儿不稳的迹象,同时是李家长房的长媳妇,因此接受了特别允许,在大会隔壁的一间vip贵宾室里,通过摄像镜头同步参与股东大会。
“今天挺热闹的。”手中把握的遥控器,可以直接遥控摄像头全方位观察大会场地各处,因此,安知雅能看见,连那个素日里不爱打扮的小叔小禄,都衣装整齐,穿起程亮的皮鞋和打了花式领带。
莱文思家进入股东大会的时候,果断地引起了一阵喧哗。
以希伯来为代表,希伯来携第二任妻子刘雨芬到达现场。
没有看见蒲迪森老爷和吉斯出现,指头敲打扶手:最终,赌注是只能落在吉斯了吗?
莫女士代替她登上股东大会主席台,提交年终财务报告。
资料分发到大小股东手里。
可以说,今年世界经济依然处于谷底,很多跨国大企业大公司的业绩都不出色,李家集团,一样受到大环境的影响表现平平。
股东们对此的意见,分为两派,一派认为理所当然,一派认为公司领导层需负有高度责任,因为并不是所有大企业大公司都是亏本业绩。
两派纷争,要求公司领导层做出解释的反对派,逐渐占据了优势。恰逢,每年董事会都要在这个年底股东大会里,重新投票选举。
说到董事长的位置,一直以来都是推举股权最高的李家太奶奶。然如今老人家年纪大了,宣布隐退,老人家的股权按理来说,这些年七七八八的,都转移分配到底下的子孙手里。
现在李家长房掌握的股权,是最高的,而且李明德是宗长,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接替老祖宗的位置成为正式的董事长兼任ceo。
意外的到来,似乎在掌控之中,从希伯来踏进股东大会的瞬间开始。
李家老祖宗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总共四派后代代表的股权,开始了残酷的内斗。
三房在大房的拉拢下,站在了大房的阵地。二房本来是孤军奋战,然而,由于莱文思家的到来,并带来以前李素晴在李家的股权,给二房带来的增值利益超乎了众人的想象。
仔细算下来,大房的股权居然只高李素晴的股权一丁点,所以,如果按二房加上莱文思家的与大房加三房的比较,大房与三房是输了。
在这样大房一个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三房发生内讧,并且有可能反叛的机率增高。
中场休息时间,莫女士与三房的人碰上了头。六婶今天也来了,带了儿子李墨荣。
“莫总监。”六婶一张笑脸带尽讪媚,上前与莫女士打招呼。
有了安知雅之前的那番警告,莫女士如今不心急了,十分谨慎地为女儿接下来挑选未来女婿。
扶扶眼镜,莫女士在李墨荣惯于缄默的脸上扫过。
李墨荣,在墨字辈中排行老三,在公司里一直都是跟着老爸六叔工作,或许是因为过于听话,可以说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辈。
老实说,对这种脑袋瓜不大灵活并且有些愚忠的小伙子,她不是很感冒,只是可惜以前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让她挑。可是安知雅说的,除了李墨荣的人选有哪些呢。
犹豫的一目光,在莫女士的眼镜片上闪过。
六婶捏住儿子的手背。
被母亲捏了依然是不痛不痒,李墨荣慢吞吞地开口:“莫总监,你好。”
“你好,李主管。”
在公司工作的李家人,都有一个头衔,本人是否拥有与头衔衬得上的工作能力,则另论。无疑,李墨荣称不上这个头衔,是个虚职。
愈想愈是不满意,愈是对安知雅说的他人愈感兴趣。
扶回眼镜,翩翩自信,莫女士朝回六婶:“我有公务在身,无法在此逗留太久,先走一步。”
“莫总监是去见安总吧?”六婶赶着迈一步,挡在莫女士面前,拦话请教。
“是不是,有问题吗?”莫女士一只指头轻巧地停在金丝眼镜框架,眼角那一瞟,巧妙地捕捉住走廊拐角暗藏的人影。
镜片上为此一闪而过的光,心思这安知雅料事如神,明知她和三房有勾结,明知三房有意靠拢大房,仍不忘警示她。
三房果然是人心隔肚皮,见风使舵的家伙,居然想回头傍依二房了。
“是这样的,莫总监,我们想呢,我们双方将来势必是要成为亲家的。在这个关头上,无论如何,我们双方应该是站在统一战线的。”六婶边说边扭腰肢,话是捏的一丝不苟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想来,是妄图把她推出去给二房献宝。
三房打的这主意,真是够衰的。
莫女士拨下镜片,懒洋洋地说:“这是你先生的意思吗?”
什么意思?六婶的脑袋对不是自己预想的话,都是不灵光的。
老公派她来,当然只是让她做尖兵先打探莫女士的想法,再做定论。
没有莫女士的助阵,三房想进二房的阵营,没有筹码,不好谈判。
六婶的脸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一切。莫女士看着都觉得这三房的人,是扶不起的阿斗了,可笑至极,凉凉地支着眼镜架说:“我说,你们有什么事,最好是事先都想好了再说。你们想的话,最好前后左右都想清楚了。毕竟,有些人的脾气你们都是见过的,不是不知道的。特别是,有些人,是特别的不能容纳突然改旗易帜的叛徒。”
六婶的心头当即一个咯噔。
莫女士这指的谁,不用想,肯定是那个安知雅。安知雅是啥脾气?这么多天观察下来,李家里头没有一个不知道的,简直可以叫做“凶神恶煞”,报复心特别特别的重!
六婶忽然想起那次,在雪地里因小惠栽的那个跟头,心有余悸,牙痒痒。如果与安知雅闹翻,她想借小惠的亲事攀结全家,恐怕是难了。
把六婶左右为难的表情尽收眼底,在李墨荣那张沉默是金的脸上深深地注目后笑一笑,莫女士的话在三房面前更显得高深莫测了:“说回来,这能不能做成亲家的事,两方努力的方向如果不一致,确实是很难达成了。”
什么!
六婶心头岂止是咯噔,是惶惶地突跳:儿子这么大都娶不到合适的媳妇,好不容易寻到这一个,现在从哪里横出来的程咬金,要和她儿子抢媳妇?
数李家里头,论适婚年龄但尚未娶妻的,与莫女士女儿能配得上的,数不过几只指头,除了自己儿子,剩余的有大房的李墨禄,与二房的李墨琪。
二房没有听说过,因为二房都没有和莫女士接触,难道又是安知雅这丫头,看出他们三房的诡心事,从中故意做这么一手。
六婶咬着牙:“莫总监慢走。”
接下来,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人锁住了,莫女士没有走进安知雅的vip客房,用手机发了条短信息。
接到短信息的安知雅,得知了三房果然要叛变。
这些李家人,利益当前,除了老祖宗,以及丈夫看好的那几个兄弟,一个个都是利欲熏心,财迷心窍,妄图用道德良心来衡量。
虽然说,这个变化是意想之中的事,但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安知雅不得与丈夫商量:“我们现在手里握的筹码不多。如果股东大会唱票重新选举董事长,我担心公公会输掉。”
“我们手中的股权是高于他人,但现在对方已经咬住我方管理层的责任问题不松口,是需要想点对策的。”李墨翰思摸着说,“我去和爸商量。”
“等等。”安知雅叫住他,起来,去见公公前需要整整衣装,“我和你一块去。”
夫妇俩进入公公婆婆休息的客房。
房间客厅里,地毯上洒落了许多文件稿,李明德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见儿子儿媳进来,扔下稿子笑问:“来做什么?是来给我压力,还是来给我鼓劲的?”
“爸是胸有成竹,鼓励的话就不用了。”李墨翰笑着说。
“不是鼓励的话,是什么话?”李明德一副淡定的神气等待他们两个开声。应该说,他早是等着他们两个过来为他献策。因为即使早就商议好的计划,因着大会上的瞬息万变,随时可能推翻原来重拟。
“爸。”安知雅向公公请战,“这一战我们是没有退路的。请您千万不要保留有余地,要一鼓作气拿下对方阵地。”
没想到一向谨慎的儿媳,在这个关键上,居然是怂恿他要激情。
在官场上混了多年,多少一听能猜到个大概,眉毛一扬,眸色一沉:“你六叔是不打算支持我们这一方了?”
“据最新消息,有可能是这样的情况。但爸不需要太过担心,莫女士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安知雅托出自己到手的情报。
“爸。”看出父亲眉眼中淡淡的忧愁,李墨翰婉转,“实际上我和知雅有协商过,看是否再找六叔六婶谈,只是这谈了以后能有多少把握——”
“没有必要!”李明德斩钉截铁,打断,“只有在生死关头上一个人的选择,才能看出他的本性与真心。墨翰,这与你们在战场上的抉择是一样的,面对生死的瞬间,是要选择做叛徒做俘虏,还是英勇就义?考验一个人,就在这一刻!我相信,太奶奶同是一样的想法。”
“爸。”没有什么,比这会儿父子同心更让李墨翰感到欣慰的,于是慎重嘱托,“请千万注意安全。当然,我会派人随扈。”
“这个你放心,我见过的世面只比你小子多没有比你少。”
接到父亲伸来的手在肩头上这一拍,李墨翰微笑:“那是自然的,我是爸的儿子。”
“所以,比起我的安全问题,你给我多关心你媳妇和你孩子。”李明德叮道。
公公这话,暖暖的心意传到内心深处,安知雅突然觉得:自己嫁进来后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拍拍膝盖头,李明德站起来:“有你们在,我是连讲演稿都不需要背了。反正有你们在后面支撑我。而我相信,一定不止只有我们孤军奋战的。”
对于父亲这话,李墨翰深表赞同。
援军吗?安知雅眸光一闪。
他们寄托的援军会不会来,能不能及时来到,一样是人心叵测。
跟随父亲离开时,见妻子要跟来,李墨翰不容分说让她回去:“你在房里等。不然,现场骚乱的时候,我没有办法顾及你又顾及爸。”
“我一个人在房间不是更危险?”安知雅不是很愿意。
“我让杨朔去陪你。”李墨翰早已全安排好了。
素知丈夫说一不二的脾气,无奈,安知雅折回贵宾室。
杨朔后脚跟来。
房里,小惠一路陪着她,看见杨朔进来的刹那,立马低下头。
杨朔面无表情地站一边。
挨着沙发垫落坐,安知雅对他们两人的私人感情暂时顾不上,全神贯注于大会动静。
见在丈夫的护随下,李明德登上了演讲台,即将面对大会所有股东和投资商代表,发表本年度最重要的一场演讲。
监视镜头里,悠然地晃过全德的一抹影子,一刻不见而已,却见全德的左手缠绕上了几圈绷带。
“这?”安知雅迟疑地望向小惠求问。
小惠低着头,是连全德怎么样都没有注意去看。
“全先生是在去厨房取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被玻璃器皿刮伤到手心手背。”杨朔抢着说。
喔?没有通知小惠吗?全德这小伙子,挺坚强的。
“小惠,你现在可以过去看看他。”
屋里另两个人同时一怔。
杨朔转过脸,背对小惠。
小惠倒是诚恳的语气,没有一点打谎:“太太,我现在的工作主要是要在你身边护着您,这是先生再三交代的,如果我去看他,他也会责怪我的。”
“这样的话。”安知雅有意把话说半截顿住,没有继续提起。
杨朔和小惠两张表情,果然是被挠了痒痒一样,生死不能。
装吧?看能装多久?懒懒扫过他们两个,注意力放回大会现场。
台上,李明德就公司现状与未来走向发表讲说:“虽然,我们全体员工面对的困难和环境是前所未有的严峻,但是,我们可以看到,我们的领导层并没有失去对未来的信心。我们公司的员工,在努力制定应付严峻考验的对策,并且在明年的计划案上取得了卓有成效的表现,使得我们的股东和投资商可以为未来几年我们李家公司的展望抱以绝对的信心!”
最后一句铿锵有力的宣言,博得台下稀里哗啦的掌声。
紧接,一只手突然从人群里面举起:“我对李总裁刚刚发布的话有强烈的疑问!”
现场记者们的闪光灯马上转移,集中到出声的地点。
安知雅眯眼,仔细观察记者闪光灯对过去的一排人,都是银行家,而且中间坐有与二房紧密联系的摩根大通。
在这排人中,一个年轻的男士自信地站起来,向李明德发问:“请问,李总裁,当前公司发给我们股东和投资商的资料里面,其中夹杂有一份公司明年投资计划项目总案。请问,这份企案,就是你刚才演说中所说的,能给我们股东和投资商带来巨大利益的投资案吗?”
“是的。”李明德一句一言同样透着自信,纹丝不乱。
“那么,李总裁,请允许我发表对你率领的公司团队提交股东大会的这份计划案,表示其可行性与预见性的强烈的质疑。第一,计划案中提及的投资沙特太阳能计划。我听说有这个投资意愿的,不止李氏公司,有各国各大能源技术公司,包括华人富商罗卫率领的投资集团。在如此竞争强烈的市场下,你确定,我们后去,能瓜分到市场份额吗?”
一听发问者这话,都知道不是普通人,并且是有过一番探底的调查。
现场中开始有人声作乱,李明德沉稳地望向对方,道:“关于这方面,公司是有做过调查并进行过前期合作探视,公司绝不可能随意作出不具实现性的计划案。”
对这个答案,发问者先做出一番似宽容的表态,紧接再次逼人而问:“好吧。那我再问李总裁,计划案中第二个关于与钟氏公司合作的研发计划。我听闻,这个计划在年中已经启动,但研究效果颇微,要取得重大突破成果的路子十分漫长。现在公司继续在这方面加大力度投资,能保证是不在做一项无底洞的亏本生意吗?按照李总裁的想法,公司未来走向是意图想在研发方面取得成就,本是好事,但是,据我所知,华人主导的公司在科研方面的进展向来不占优势。”
这话,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是对炎黄子孙的蔑视。
安知雅眸中厉光掠过,是把这人以及这人身后的代表团体牢记住了。
严肃的眉宇向上微挑,李明德似笑非笑,反问:“既然你有另外的提案,尽可以提交股东大会,公司是民主的,不是独裁主义。”
“李总裁这话正是我和我的朋友所想的。”对方笑得自得,“我们认为,李总经理与希伯来先生的联合提案,比较适合于李氏公司发展的路子。”
“首先,我想更正的是。”李明德沉稳大气中,先一句话打掉对方的笑脸,“李总经理已经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并获得批准,现今总经理一职暂且是由我兼任的。我本人与希伯来先生并无交往,谈何来联合提案一说。”
发问者的脸当场一红。他旁边的人见势不妙,马上起来助阵,有可能是二房的同党,向李明德发问毫不客气:“说到李总经理辞职一事,听说是公司内部人所为,用计阴狠手辣,强迫员工写辞职信自动辞职。请问李总裁,此事是否真假?”
“公司任免一个人,都有它的规程。何况,李总经理是自己递交的辞职书。不清楚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样一个谣传的信息,打算破坏公司内部的和睦与发展。”李明德淡定从容,再次反将。
眼看公公一次又一次化解危机,安知雅眯着眼,突然觉得老公是有几分遗传于公公。
“嗯咳。”见这一攻又不成,发问者绕回对自己有利的议题,“这是股东大会,提案是否通过,是否合适,应该由股东们做决定。”
面对一再的挑衅,李明德胸有成竹:“接下来,是各位股东发表意见的时间。”
说到对专业资料的专业分析,一般的小股东专业知识不够,定然是需要专业人士的解说与指导。对刚才李明德与另一个人的争执,这些小股东听着,也都是半知不解的。
如果这时候站出一个专业人士,对李明德,或是对二老爷派出来的人,表示反对或支持,那么,可以绝大程度上影响大部分股东的选择。
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摩根大通的投资部经理一如二老爷安排的,被推举了出来:“我是摩根大通银行的投资部经理,这次有幸受到李光耀先生的邀请,前来参加李氏集团公司的年会。”
听到是最著名的摩根大通投资银行代表,场上的目光都亮了起来,小股东都聚精会神地听,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发财的机会。
“我个人以为,就像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先生所说的,李光耀先生与希伯来先生的提案,是要比李总裁的计划案,更符合李氏公司的发展。因为我们要看到,华人公司在自主创新的领域,始终没能做出引领全世界风潮的突破与成就。但是在投资与贸易方面,华人有被称为亚洲犹太人的潜质。李氏公司发展到至今,纵观李氏公司发展历史,都是以投资取胜。至于,听说刚向公司递交辞呈的不止有李总经理还有投资部的李墨琪经理。可以说,李墨琪经理在投资部的业绩赫赫有名,不知道他本人为什么会向公司递交辞呈?有人发表诸如此类的疑问,我个人认为,是对公司领导层的问责,无可厚非!”
明摆着,摩根大通是站到了二老爷一派,声明反对李明德一派。
现场哗然。
对于对方这次强而有力的攻击,李明德显得更沉住气了,没有贸然自己出来反驳。如果他这个现任总裁再着急出面言论,只会露出自己一方势单力薄的弱点。
可以说,摩根大通银行投资部经理的表率,代表专业的身份,是难以反诘的。要反击,需要更沉稳的策略。
安知雅接到莫女士的请示,问是否让花旗银行的人出来说话。紧接莫女士来一个口气转折,不知道花旗银行愿意不愿意。
花旗银行,同属于美国方面的银行,能愿意吗?
安知雅和丈夫仅从fbi屡次的不作为,已经对美国政府代表的权利机构感到莫大的不抱予希望。
不仅美国方面,上次那只骄傲的孔雀安东尼说了,英国方面的银行,与英国政府有挂钩,对皇室的合作建议,兴致缺缺。
现场,在摩根投资部经理的一番话后,反对现有公司领导层决策的声浪掀起了**。
二老爷坐在人群里头,翘起了二郎腿,是要摸起嘴唇上面的小胡须:逼我下台是吧?现在,是轮到你下台了,大房的人!
李明德立在主席台上,纹丝不动,哪怕是有人在大声中把唾沫喷到他脸上。
站在离父亲一米之遥的地方,李墨翰是随时随刻地注意四周的动向,动嘴不怕,就怕动手。
“如果不能对我们的问题作出满意的解答,让公司现有领导层马上下台!”
伴随人群里某人一句号令,一群有组织的人涌向主席台,准备轰李明德下台。
见事态不好,李墨翰意图建议父亲撤退。同时间,全德推着老祖宗的轮椅预备避开混乱的场面,防止老人家受伤。
老祖宗死活不肯离开,撅起眉头说:“战争都没有结束,我怎么可以离开?我这把老骨头要在这里,看到最后一刻是生是死。”
只苦了苗雨清,一方面担心老人家的安危有责任在身,一方面要顾及丈夫和儿子的性命。
老祖宗都不撤,李明德父子没有理由撤。
保安人员涌到台前,阻止事态恶化。
一场颇大规模的乱斗,似乎正要开展起来。
室内某个暗处,一道夺人的利光忽然一闪。
立起,指头扶紧扶手,安知雅一动不动注视镜头上刚一瞬间的反光。
杨朔在她身边是马上摸到了腋下隐藏的枪支。
光是一闪,枪声并未响起,只听到大会现场紧闭的两扇门,突然间嘭一声被闯开。
所有人“哗”往后相望,见是门口伫立一个头上围裹阿拉伯人头巾的小伙子,懒洋洋地胸前抱手,踢门的一只拖鞋,悠闲地挂在门把手上。
“阿源!”六婶惊呼。
坐的是阿勒送的专机,阿源一路风尘仆仆,随心所欲,懒惰成性,没有来及取下阿拉伯人的装饰。现在见这个头罩引起所有人的关注,他如小孩子般皱了下鼻子,脱掉头巾,放在手里玩转。
基本上,除了李家人,少有认识他的。
然而他的骤然出现,足以让摩根大通的人以及行业的知名人士大吃一惊。
“李墨源是李家的人吗?”
被问起,二老爷才记起,这个在李家几乎成没人要的孩子,在经济学专业领域里面似乎小有成就。
“岂止是小有成就!”
二老爷差点被摩根大通投资部经理的吼声震破了耳膜。
啪嗒啪嗒,阿源的大号拖鞋踩在昂贵的羊毛绒地毯上,格外引人注目。
穿过准备大打出手的两方人马,一跃,像是空中飞人,跃上了主席台,立定在李明德身边,转身时带起阿拉伯人的那片衣袍,潇然,不拘一格。
使得所有人都痴痴地望着他这个天外来客。
在这些人中,唯有李明德与李墨翰是镇定如常的。
稍微让开位置给侄子,李明德对阿源是脸带微笑地问候:“回来了。回来就好。”
接到宛如对方亲人般的问词,阿源羸羸的目光是从李明德,转到李墨翰一样面带微笑的脸,骂句“狐狸父子”。
恐怕这对父子是早已接到消息知道他会来,一直装作弱势等他来救驾。
鼻子一皱,抓起主席台上的话筒,往话筒里大力地吹出口气,“嗡嗡嗡”,响彻整个大会现场,一切其它声音静止。
阿源那把带着孩子气的声调通过传声道,一句话可让山颜改色,震撼全场:“我是李墨源,不认识我的人,可以向刚刚在会上发表演讲的摩根大通银行投资经理求证。总之一句话,我是cfa协会——近十年来考试题库的出题人之一。”
cfa,金融分析师,投资金融界的金领。
成为cfa,是进入华尔街的首要入门票。
cfa协会举办的金融分析师资格考试,被称为“金融第一考”。
只要有一点金融知识的人都知道,阿源刚刚那句话:
代表了一个至尊的涵义!
每个人都悄悄滞住了呼吸。
二老爷捂着胸口的心脏快要罢工了。
众人望住台上阿源的一言一行,阿源的话,将会超越摩根大通投资部经理的话,左右全场风向。
“说到刚才提起的两方计划案,我有幸都看过。我,作为李家的一份子——”是说到自己为李家人的身份时,阿源特意望向了底下坐的老祖宗。
李家太奶奶对着他,缓慢的、有力的,点下了头。
当阿源转回头去,苗雨清能听见老人家喉咙里一声哽咽。
老人家内心里如今看着这个回来的孩子喜极而泣:没错,这个孩子,这回回来,终于是认定自己找到家了。
家,一直以来,自己的亲生父亲不明,哪怕老祖宗把他带回家,他都一样承受各种各样的轻蔑与侮辱。但是,幸好,有老祖宗在,幸好,有与他一样经历苦难的朋友,也来到了这个家,幸好,有愿意相信他并希望能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
终于是,有了家的感觉。
骂李明德李墨翰父子狐狸,心底里无不是对于他们的盼他归来,欢喜,感激,因他终于是个被家里人需要的孩子了。
众目睽睽,流浪的阿源再不是无家可归的处境,扶起眼镜,嘴角一勾,狡黠,充满魄力的宣告:“同时,我是作为一名资深,并且曾经支援过多家国际投资银行,包括摩根大通银行、花旗银行,渡过经济危机的金融分析师。我可以用我的专业资质与行业地位做出专业的判断,那就是——李总裁的计划案,适合李家公司长久持续的发展,才是正确的给我们股东带来巨大利益的指向。”
听到这话,二老爷当即从椅子上软了下来。
终归,他们是要栽倒在这个没人要的孩子手上吗?
希伯来从座位上跳起,咄咄逼人对准阿源:“李墨源先生,你的所谓的专业判断,是否排除了其它因素,尤其是否排除了感情的主观因素?据我们所知,你不仅是李家人,而且与李家里面各方面的人都有感情纠葛。”
听到希伯来这话,二老爷立马站起来,举起袖子像是掩脸说起家中“丑事”:“实不相瞒于众位,我这位孙侄子,实际上是个私生子,与家里人向来都不和睦,这是只要李家人都知道的事实。直到今年几个月前,以前收养他的那个村里有他的青梅竹马,现在他的这位青梅竹马,是成为了我们现任总裁李明德先生的儿媳妇。所以说,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利益的交易,是很难说得清楚的。”
二老爷话一完,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了。
安知雅抿住嘴角:二老爷这话一出,想必第一个要拿二老爷开刀的,是老祖宗了!
镜头不知觉地转回阿源身上,突然她是发现,一段日子不见,阿源的皮肤在沙漠里晒成了小麦色,健康了,变得阳光了,炯炯的双目犹如沙漠里的星辰,冉冉生辉。可见得,这个小伙子,是把以前都想不通的,都想清楚想明白了。
人无杂念,一切皆变得无畏。
骚乱中,阿源对向话筒:“我是不是私生子,我与刚才那人是否有恩怨?我相信,这是现在所有人对我的疑问。”
这股坦率的风格展示出的雄风,倒是显得二老爷有些阴尖了。
二老爷恨得牙痒痒的,啐:这没人要的孩子!
似乎能听到二老爷那声“呸”,阿源眸中的利光拔刀出鞘:“我现在有必要向股东大会报告一个最新消息。有关李总裁计划案中与沙特的合作项目,我已经与沙特首富阿勒以及华人富商罗卫先生达成了一致协议。也就是说,沙特境内今后的一切太阳能开发计划,都是将会由我们李家集团以及罗卫先生的投资团共同承揽,享有独一无二的专权。”
重弹落下,二老爷和希伯来都被炸蒙了。
全场哗哗哗掌声不断。
李墨琪咬住二老爷耳朵:“爷爷,看来他是偷偷跑到沙特为大房的人当说客了。”
“废话!”二老爷恼羞成怒,大拍椅子。
“爷爷。”李墨琪眉头一扬,让老头子息怒,“论股权,我们不比大房的人少。何况,三房的人,不是已经决定站在我们这边了吗?”
对呢!被孙子的话提醒,二老爷与希伯来的目光遥遥对上,阴狠地一笑:他们有杀手锏。
——《婚后强爱》——
几个小时前,莱文思家蒲迪森老爷的书房
吉斯轻轻推开门。
蒲迪森老爷站在落地窗前,取下小眼镜的一双绿瞳,望着被白雪覆盖上一层的钟楼,神情莫辨。
“爷爷。”吉斯走近他,用同样颜色的眼珠子仔细观摩他,说,“父亲与刘女士一块走了。现在家里面十分冷清,大家都心里惶然。虽然父亲答应大家,说一定会把朱利安哥哥救回来,但是,大家更怕,一旦我们手中失去了与对方谈判的筹码,对方会撕票。”
“这不是你和那群人一块提出来的议案吗?”蒲迪森老爷冷冷地打量回他。
吉斯漂亮的眸子闪着幽光,微笑中隐藏狡黠:“爷爷,实际上,我告诉你的那个提案只是说了一半。”
“一半?”
“对。接下来,是该把我们的主导权握回我们的手里了。只要我们把我父亲的股权归还给本来拥有这些股权的李家人——”
“你!”蒲迪森老爷愤怒的,大声地打断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爷爷是担心朱利安哥哥的问题吗?”吉斯说,“爷爷对于这点是不需要过多担心的,因为,我与安知雅的女儿做了约定。”
“安知雅的女儿?”
“是的,叫做徐亚弯,是十圣心国王的未婚妻。”
“十圣心是很厉害,但是,不见得能从对方手里把朱利安救出来。我们现在是连朱利安在哪里都不知道。李墨翰说能帮我们找朱利安,可是,对方把朱利安藏起的地点过于隐秘,到现在都没有确切消息不是吗?”
“爷爷,您是太小看他们的女儿了。”吉斯想到弯弯露出的两颗小兔牙,嘴角提勾,“十圣心的国王能看中弯弯,是有许多因素包含在里面的。比如说,这孩子掌握了连我们都觉察不到的秘密。”
“这——”蒲迪森老爷低头,沉思,李墨翰的女儿他是没有见过,但是他知道孙子吉斯说的话,向来是一言命中。
“爷爷,我们是可以信任他们把朱利安哥哥救出来的,而且,这也是天使的愿望。”吉斯说到这里,目光遂长地望向蒲迪森老爷。
退后小半步,蒲迪森老爷看回他,带了些严厉的口气道:“吉斯,我说过,现在没有我允许,你是不可以进那个钟楼的。”
“爷爷。”吉斯摇头,“你阻止不了我去见她。因为她是我亲生母亲。”
“吉斯!”蒲迪森老爷一震,指头发抖,脸显惊骇。
“爷爷,不,现在希伯来先生不在,我可以喊你为父亲了。”吉斯向前一步。
“不。”蒲迪森老爷看着他,当发现一切都无法掩盖时,沉下眼,低声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什么时候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是事实,你无法否认这个事实,而她一直很想与我相认。我能感受到——这里!”吉斯面对他,摸到胸口里这颗心脏,“她的想法,传进我心里,说,想醒来,想和我见面,想看我。”
“不,不行的,吉斯。”蒲迪森老爷摇头,再摇头,低着头,“我不能同意,我决不能同意!”
“你害怕她会死,可你要知道,生不如死,比死亡更可怕。”
“你说她生不如死?”蒲迪森老爷面色铁青。
“对于她来说,如果,在家人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能出现,她与生不如死没有区别。”
听完这些话的蒲迪森老爷,心事重重,在屋里来回徘徊。
吉斯在看了他一眼后,眼角望向门。
伴随他的目光,蒲迪森老爷听到了敲门声:“谁呢?”
“是我,老朋友。”老医生安博的声音传进来。
听是安博,蒲迪森老爷急匆匆走去开门。
安博走进来时,身上披雪,来不及脱大衣,拎着个医药箱,明显是刚从哪里匆忙赶过来的。
“怎么了?”蒲迪森老爷紧张问。
“可能你和吉斯必须马上和我去一趟。”安博表情严峻地说。
蒲迪森老爷点点头,刻不容缓,立即与吉斯,带上安博,一直是从书房的一条隐秘楼梯,走到了地下室,再从地下室的一条隧道,秘密前往钟楼。
到达钟楼一间温暖舒适的卧室,最特别的是这里的装饰用的全是绿色点缀。
中间一张天鹅绒铺设的床上,静躺着一个女人。乌墨的长发从她发顶一直长到脚踝,就好像童话里面被困在城堡里等待有人唤醒的长发公主。因此她的容颜,出奇的没有经历过岁月的痕迹,时间在她的皮肤停止了走动,洁白润滑,是停留在一个中国女人最美的那个时刻。
“我家里连接的监视器表示,她的心跳正在逐渐恢复成正常成人的心率。”安博紧张地检查女人手上植入的深静脉管道,查看冬眠剂的使用,看起来是一切正常的模样。
“这样下去会怎样?”蒲迪森老爷抓住他的领子,双瞳涣散,厉声地质问。
“爷爷!”吉斯不得拉住蒲迪森老爷,隔开他和安博医生。
“你放心,蒲迪森。她不会死的。”安博认真地对朋友说,“这点我可以用性命向你保证。”
“我不管!”蒲迪森老爷顿住脚,指住他们两人,“如果她出了什么问题,不管是谁,我都要他偿命!”
“蒲迪森——”
一个宛若空谷幽兰的女声,突然回旋在卧室里。
屋内的三人顿然滞住。
“蒲迪森,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们的儿子和我的救命恩人呢?”
看着床上的睡美人缓慢挪开的墨瞳一如多少年前那般,幽谧而倾城,蒲迪森老爷鼻梁上的小眼镜滑落下苛刻的鼻子,冰霜覆盖的绿眸忽如一夜春风,回到当年在小教堂初见她的刹那:“晴——”
——《婚后强爱》——
李氏集团年终股东大会现场
突然一道消息席卷了所有人。由于希伯来与李家三房的人,亮出了把手中半数股份转移给二老爷的协议,使得二老爷的个人股权远高出于李明德的股权。
如此一来,集团董事长位置,似乎是由二老爷稳坐泰山了。
“怎么办?”就是莫女士都傻了眼,没想到对方竟会出到这样一招,究竟二老爷是用了什么办法说服到希伯来与三房的人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看得出来,这事有幕后主使。”安知雅心思一动,连线上了方真,“你帮我联络我底下那些人,马上告诉我贾艳荣的资金动向有没有什么变化。”
方真在电话里与她保持联系,不会儿给了她答案:“是拨了部分资金出来。前几天拨出来的,我本以为她是为中药的囤货做准备。”
“看起来,她为中药囤货的资金不够。”安知雅指出,“拿到李家集团,把固有资产吃空,得到转换的现金应该不少,最重要的是,能得到政客的支持。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会不讨厌会做生意的华商。美国政客很有可能下一步想拿李家开刀哗众取宠。”
“总统大选不是刚过吗?”
“但是国务卿,以及总统政府的重要大臣人选,都还没有正式获得任命。而刚上任的总统更需要做出一两项拯救美国低谷经济的业绩,让他希望的助手进入他的政府,如果政敌进入他的政府,等于砍断他的手脚。”
方真默住,过了许久,问:“这是你和李总共同的想法吗?”
“之前我们已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什么战争都好,肯定要涉及到政治利益。”安知雅知道现在丈夫在现场抽不出身,于是按照之前商议好的,直接向方真做出指示,“今天这一战,无论如何,我们是要保住李家的地位。只有这样,是敌是友的人才不会轻看我们。”
“你说的是?”
“是的,英国、沙特、包括美国方面,可能总统的秘书都在观察这场争斗。”
“我们该怎么做?”方真被调起了激情。
“你要做的事很简单,锁住贾艳荣已经投入到中药市场的资金,不让她再挪资金到李家集团这边的争斗里,这样,她在李家集团投入的资金,我们要把它化为零。”
要锁住对方已投入中药市场的资金,只要和张老板等人都商量好,不让贾艳荣延迟交货款与定金,并时刻放出紧张库存的信号。
方真唯一无法确定的仍然是:“上回钟总都说了,他们有可能不上这个套。”
“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这个套他们是上了。至于消息来路,我暂时不能和你说,你相信我说的话去做,就可以了。”
方真抽口凉气:“你,难道是——”
很肯定,意味着,安知雅安插的内鬼,是打入到贾艳荣内部了吗?如果真是的话,贾艳荣要上这个当不是不可能,只要有内鬼在对方内部作乱的话。
不过,对于安知雅这招出奇制胜的内鬼,是什么人,方真暂时,真是想象不出。
叮嘱了方真后,安知雅收线,接过小惠递来的开水润喉,发现身边的杨朔在观察四周情况的同时,像是对她刚才的话抱有疑问。可见,在贾艳荣一方里安插进内鬼的事,他是不知情的,可能李墨翰都不知情。对于安知雅能办到几乎谁都做不到的事,他感到惊奇属于正常。
安知雅不多做解释,有些事,愈少人知道愈好。哪怕是丈夫的部下,丈夫都不说的,肯定不能讲。应说陪伴丈夫身边工作久了,多少知道丈夫工作的原则。做间谍工作是几条线的,每条线,都不能互相联系,更是不能被彼此知道。
不管怎样,现在如她向方真说的,到了生死关头上了。
现在后备工作先准备好了,接下来是——
大会现场
二老爷在一群人的拥护下,走上了主席台,站在李明德旁边,试图挤兑掉李明德的意图十分明显。
李明德坦率从容。
阿源与李墨翰都站在李明德身后,仿佛随时准备迎战,却是显出一副潇洒自得的模样。
对方这股自信从哪儿来?
随着李明德等人的嘴角浮现出微笑,二老爷眼睛一眯,顺他们的目光,是发现不起眼的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起,静静地伫立一个戴墨镜的女人。
众人在台下,看着二老爷突然间手脚发抖,胡须震颤,嘴唇哆嗦。再看二老爷望过去的方向,是一个高挑的女人从黑暗里走进光线下。
女人悠然取下墨镜,灯光勾勒出她漂亮的容貌,那种美,是由内到外的气质焕发,以至于人们好像看到的不似是真人,是电影屏幕中人们幻想的女皇陛下,高不可攀,睥睨世间,倾国倾城。哪怕她身上穿的衣物,没有华贵的装饰,简单,朴实,依然掩盖不了其内里发出的金光四射。
现场中,论最惊讶的,无异于李家人了。
几乎是看过李家姑奶奶画像的人,都觉得眼前这人,就是活生生从那副画像里面走出来的。因此,如果说之前与李素晴有几分相像的姚兰芝,是个仿冒品,那么,这人简直是百分百可以以假乱真无法分辨的了。
“太夫人!”苗雨清万分担心,扶住老人家的手。
老人家的手在一丝颤抖后,恢复了温度,固然口齿之间仍有些抖动:“先看动静。”
静谧的会场中间,气氛难以形容地凝聚到了最高处,好像随时要爆开撕开,露出什么东西。
每个人在这个时候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听着女人像是没有声音的脚步如一个幽灵般飘过中间,到达二老爷的面前。
二老爷喘着粗气,潮红的脸让他看起来好像突然得了大病一样,但是,在这一刻他不能输了,输不起了,没有后路了,跳着怒喊:“保安呢!快把这个没有邀请函的陌生人——”
“二哥。”女人轻轻叫着二老爷的一声称呼,响彻安静到能听见针落的大会现场,知道李素晴的都倒抽了口凉气。
“什么二哥?”二老爷挥举着手,怒指住女人,“我妹妹早已死了。”
“是啊。我是差点被二哥假借妈妈的名义送来的东西给毒死了。”
女人这句话刚落,老祖宗嘭打下扶手,竟然是本来走不动的两条腿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向二儿子瞪直了眼珠子:“光耀,你——!”
“妈!”二老爷嘴角上的两撇小胡子一震震的,已经让人分不清是什么情绪,“你不要听这个冒牌货胡说乱讲。谁不知道我的妹妹过世多年了。绝对是这人假冒妹妹的样子,来这里妖言惑众,离间我们mǔ_zǐ 感情的。”
的确,即使这人真是李素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李素晴的年纪,应该是和二老爷差不了很多的,是老态龙钟的老太婆了。
“我不管!”老祖宗这时候显出与众不同的聪慧,“我只知道,肯定事有原因,不然她不会平白无故地代你妹妹说这些话!”
二老爷被母亲的话震得两撇胡子飞扬,眼里露出凶光:“妈,你就一直这样偏袒素晴,一直都是,把我不当亲生儿子看,防了又防。”
老祖宗心窝口疼:几个儿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何尝偏心过。只是,眼看这儿子一天比一天道德沦丧。
“二哥。”女人再度开声了,“你不用这么说妈。你先问问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你别以为你可以糊弄所有的人!这里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二老爷对向她冷哼。
“好吧。既然如此,我让我儿子和我丈夫,出来为我作证。”
伴随女人这话,从大门口走进来的是蒲迪森老爷和吉斯,以及老医生安博。
希伯来见到这几个人出现,从座上不由站起,脸色惶然,似乎有意料大事不好。
刘雨芬不清楚其中缘故,起来对那像是假冒李素晴的女人说:“你弄错了吧。吉斯是我丈夫的儿子,怎么变成你儿子了?”
女人轻然一笑:“你问问你丈夫,是不是他亲生儿子?”
希伯来双拳紧握,指头哆嗦,愤怒的目光射向蒲迪森和吉斯。
看到希伯来这幅表情,刘雨芬忐忑不安了:“这究竟是,不是说是你的私生子吗——”
希伯来在蒲迪森快擦过自己身边时,手握的拳头抡过去:“你骗我!”
更快的两抹身影,站住在希伯来面前,一个是吉斯,一个是安博。
“希伯来先生。”轻而易举捏住希伯来的拳头,吉斯阴森森地笑道,“我很高兴,从现在开始,我不需要再叫你父亲了。当然,如果朱利安哥哥被救回来的话,孝道尽完了,也会希望能与你脱离父子关系。毕竟,你并不是我们的亲生父亲。”
刘雨芬大惊失色。
吉斯笑眯眯地朝向她:“我知道你嫁进来,并且怂恿他让朱利安哥哥赴宴,是意图想给他生个真正的继承人,掌握莱文思家族。可是,你的算盘全部打错了。他没有孩子,是因为不能有孩子。”
一句话揭露的事实,令刘雨芬颓然落下,目呆口瞪。
“我现在是莱文思家的主人!”希伯来疯狂地叫起来。
“那是不可能的。”安博插进话来道,“即使你们家族内部通过,镇上的人都不会承认你的。因为你和你父亲一样,都不曾把小镇放在心里。”
“我为什么要把你们这些人,低等下贱的小民都看在眼里。”希伯来怒道,“你们每天只会知道向我们家族寻求帮助,自己毫无能力。”
“但是,莱文思家得以发迹的第一桶金,来自于镇上的稀有能源。现在,这个能源,依然存在莱文思家。因此莱文思家有这个义务去帮助镇上的其他百姓。而莱文思家也一直以此为自豪,带着镇上所有人一同寻求幸福。”安博说到这,愤怒并且哀伤地看向他,“不说这点,你和你父亲一样,有精神病的遗传因子,不可能作为一个正常人继承莱文思事业的。”
希伯来瞪住的人,只是蒲迪森老爷:“你明明,是把位子承让给我了。”
“这不是他的主意,是我的主意,为的是让你们掉以轻心。”吉斯代蒲迪森老爷说。
“不管怎样,让了就是让了,就是我的,我现在是莱文思家的主人!”希伯来拍着胸口,向所有人咆哮。
蒲迪森老爷,终于出声了,声音出其意料的冷:“让给你是因为,我认为让给你,你也不能得到任何东西。”
“你说什么?”希伯来感到可笑,大笑,“坐上莱文思家主人的位置,谁不想,可以得到莱文思家所有的财富。”
“莱文思家的财富,一是靠能源,这是镇上所有人的共同财产,每次动用,我都是需要先征求镇上人的同意,现在镇上的人并不认同你,你不会是能源的主人。其二,是来自李家的股权,这一笔丰厚的财产,属于我的妻子,不是属于我,更不可能属于你。”
蒲迪森老爷略带激情的声调刚落地,所有人意识到:站在他们面前这个酷似李素晴的女人,是真正的李素晴!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你妻子,你妻子早已死了,连子嗣都没有留下不是吗?”不仅希伯来和二老爷咆哮,他们的阵营人心大乱,急于抓住一根救命草。
“我一辈子,一生,只爱一个叫李素晴的女人,如果她真的死了,我早已和她一同死去。”蒲迪森老爷深情的双眸,与李素晴遥遥相对。
于是安知雅明白了,吉斯说的那对在小教堂里一见钟情的情人,就是蒲迪森老爷和李素晴。
在与挚爱的男人对上浓情脉脉的一眼后,李素晴转身,朝向二老爷:“下来吧。既然我没有死,希伯来转让给你的股权全部失效,都会回到我手里。”
“你,你们——”二老爷指住她,又指住李明德,气急败坏像只疯咬的狗,“你们没有能力引导李家集团的!股东们的目光是雪亮的!”
“我相信股东们的目光是雪亮的,不说其它,你找来的这些银行家,一个个都要倚靠阿源,不是吗?”李素晴轻松一句话拆了二老爷的台。
李墨源?那个没有父亲没人要的孩子!
二老爷向着阿源冷笑,接着向回自己妹妹冷笑,最后朝着李明德父子阴冷的一瞥。
在二老爷这几眼闪过的时间,安知雅看到之前在镜头内闪光的暗角,骤然再次射出强烈的光线。
但是她相信这回丈夫有防范了,架起腿等着。
消声器震响的几下,一共四条人影从会议场上的天花板坠落。
场上顿时一片尖叫!
紧接大门打开,一群身穿防弹衣的黑衣人冲进来,迅疾地闪进人群里头,抓住的人是一个一个精准无误。
变乱开始的瞬间,杨朔一样是把握住枪托,时刻通过对讲器掌握情报。回头,看见小惠用自己的双臂和身体严严实实挡护在安知雅面前,心头忽然闪过的是一抹奇妙的滋味:对她来说,或许最重要的人,不会是他,也不会是全德,只可能是安知雅。
眼看摄像镜头由于现场混乱,变成闪花,安知雅从从容容立起:“回去吧。”
——《婚后强爱》——
夜晚,李家府邸,灯火通明
李家老祖宗没有坐轮椅,是由两个人扶着,出现在主楼的大厅门口。
伴随在她左右的,是李素晴和苗雨清。
首先跪落在老人家面前的,有二老爷和三房的六叔。
六婶扑上来,欲抱老人家的腿哭喊:“太夫人,您绕过我老公吧。他没有错的,他只是误信了小人,都是二伯出的主意,与我们无关!”
不需老人家开口,立马有人冲上来在六婶扑来的瞬刻,先架住了六婶。
紧接老祖宗一声喝:“你哭什么?我都没死呢!眼都没有花呢!”
六婶嚎啕大哭的做戏顿然停机。
相比三房的惊慌失措,二房一派人,显得冷静多了。
老人家对这些,心里面都有数的。这三房,说起来,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坏,坏不到骨子里头。二房这派,才真是无可救药了。
感慨一声,老人家有些乏,让大儿子出来代自己说几句。
因而,大老爷有机会逞威风了,出来以后咳着嗓子,语重心长地对跪在地上的二房三房头头训话:“你们都知道错了吗?”
六叔忙磕着头:“我都知道错了,大伯!”
“知道你错哪里了吗?”
“背信弃义。”六叔承认自己的错误爽快,眼神不是对大老爷,而是对着在角落里头当隐形人的李墨翰夫妇。哪怕李素晴回来了,但有点聪明的人都知道,李家现在大权,可以说是掌握在李墨翰夫妇手里的,这一点绝不会有错。
“错了!”大老爷威风凛凛。
“错?”六叔愣怔,整个三房的人一块愣怔,除了李墨源。
“你最大的错误在于,你是在给你的杀父杀母仇人做事。”大老爷洋洋得意兜出最新得到的消息。
六叔的脸一点点地变红变青变白,缓慢掉过头,向着二老爷:“二伯,我爸妈的车祸——”
“意外事故,这是连老祖宗都承认的。”二老爷纵使跪着,却没有丝毫落败者的颓废。
看来是打算咬住死无对证了。
啪!
老祖宗打了椅子:“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你弟弟弟媳,妄图害你妹妹,你是天诛地灭的死刑犯了——”
老人家说到最后,气喘如云,但没有坐下,直挺挺到站着,用母亲的目光审视俯瞰自己的儿子。
在此刻老祖宗的目光里,众人能看到的,不止有愤怒,有疼惜,有愧疚,最后一抹是,不悔。
母亲亲口点认的死刑犯三个字,二老爷打起了哆嗦:不,不可能的,他终究是她的儿子,她舍不得让他死的,绝对舍不得的,不然怎么会容忍他胡作非为到今天今刻。
“把他带走吧。”老祖宗喘完气,坐了下来,手一挥,脸别了过去。
很快,上来两个人,把二老爷拉起,带走。
“妈!我是你儿子!”被拉扯着往外的二老爷,竭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一分钟后,突然嘭一声枪响,二老爷的声音在这个世界完全消失了。
无疑,老祖宗的这个狠心,让二房的人整个崩溃了。
李墨琪第一个红着眼往外冲,想逃。
四婶双腿的哆嗦打得像大风刮过的树枝乱颤,两只手紧紧抓着儿子李墨成。
李墨琪快冲到窗户逃窜时,突然被一枪打穿了脑袋。
二房的女眷瞬刻晕倒了一半,五婶直接晕死在地上了,五叔跑上来抓老祖宗的腿:“奶奶,他是你曾孙子!”
“他放狗,咬他的兄弟和弟媳。告诉杀手,你兄弟嫂子坐的车。知道错了,只想逃,连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悔改,和他爷爷一样,无可救药!”老祖宗大拍凳子气怒,想到车祸照片里死不瞑目的七嫂和姚兰芝,固然这两个女人也活该受罪,但毕竟罪不该死。何况,七嫂已经稍有悔过之心,车子开往的方向是要去李墨州的医院。
五叔的脑袋垂下来,捶打自己胸膛:“奶奶,子不教父之过。”
“你现在这时候倒是知道你作为父亲的道德了。”老祖宗冷冷一句话打消他为自己求情的念头。
五叔浑身一冷,怎么做戏都瞒不过老祖宗的法眼。
“接下来的事,光晖,你来安排吧。”老祖宗把余下处置其他人的任务交给了大儿子。
相信这两枪杀鸡儆猴,没有人再敢在李家以为老祖宗仁慈,仗着自己是李家人身份胡作非为了。
大老爷方从刚才两枪的心有余悸中回神过来,再无骄纵的模样,是小心谨慎地回答:“是,妈,我会和儿子儿媳仔细商量的。”
“二媳妇,还有墨成,你们俩跟我过来。”老祖宗锐利的眼神,扫过二房里头一众人。
刚刚这场二房为主的动乱里,是有李墨成和二奶奶,最是如常不过了。当然,这两人心思并不大同。
一行人移驾老祖宗的房间,是有三房刚被训过的六叔六婶,有李素晴,有安知雅夫妇,有二房的二奶奶和李墨成。
扶着老人家躺上床,全姨走出去。
老祖宗望着家里四房的代表,慢条条地衔话:“我们李家,承蒙祖荫,发展到今天,几代人的辛苦劳作,只为的是有一天能为自己作为炎黄子孙的一份子,效力报效祖国。现在呢,这个时机是成熟了。”